“恐怕就是这里了。”
陌篱拨开枯草,将手指粘黏在土地上,李见珅上前一看,只见一片杂草,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李见珅疑惑,陌篱解释道:“这杂草丛中是被人重新掩盖过了,这条路看似偏僻但是是在苗太妃的后门,若是相思与石榴是在苗太妃宫中被人迷晕的,那么她们就不可能从正门被人运出去,又不敢藏在宫中太久,以防被人发现。”
李见珅用手拨了拨果然发现了些新土。
“她们要想将相思从宫中运出去,就必须可以通过特殊的通道离开皇宫,只是皇宫戒备森严,又不可能有什么秘密通道,也唯有依靠固定时辰运物出门的机会才能将人弄出去。我之前问过太监总管,若是按照相思失踪的那个时间段就只有半夜运污秽物出宫的机会,否则都得是轻装简行,是要被仔细搜查的。”陌篱拍了拍手中的泥土道:“但是苗太妃深知我对相思的感情,知道相思绝对藏不到半夜。”
“苗太妃说谎了。”李见珅接着道:“其实早半个时辰他们就动手了,因为在你入宫之前,会一辆采购食材的大车出去。且今日并没有嫔妃省亲,或是比较大的车辆出门。”
“再怎么说,皇宫也不是纸糊的,苗太妃又是心思紧密的人,她不会将相思留在她宫里赌那一点点我们找不到相思的侥幸。”陌篱用剑又在地上搜索着。
的确,李见珅若有所思的看向陌篱,苗太妃之前肯定调查过陌篱,知道此人心细如发,所以才会先用田婕妤做掩护,想要先一步将相思弄出京都,再做对策,到时候就算陌篱对她有所怀疑,相思也已经不在此地,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此不管不顾,甚至冒着自己被发现的危险,苗太妃到底求的是什么?
“她以为一击即中,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陌篱指着一小块几乎看不清楚的凹坑道:“这原是一片脚印,但是后来被人覆盖住了,只是当时慌忙,有一小块被遗留了下来。”
李见珅蹲下身去看那最贴近青砖缝的一点点凹坑,他如何也看不出来这么一个与平时泥土凹坑有任何区别的地方会是所谓的脚印。
“相思应该是被人在此劫走了。”陌篱皱眉看向青砖小路,这里虽然不是前面的大路,但也有不少宫女太监喜欢抄近路,所以留下的痕迹也很杂乱。
忽然,一道身影闪了过去,陌篱运气轻功飞身而去,直入到假山石后才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
“啊!”
“相思?”
陌篱将相思压在石壁上,惊讶的唤道。
“痛死我了,赶紧放手!”相思先是跟着一个脸生的宫女走出来,谁知道七绕八绕那人就不见了,她见着前头有人天色又太黑,完全看清脸,就想赶紧躲起来,谁知道到被人抓住了胳膊。
陌篱哪里肯放,相思的手腕他是松开了,可转而搂住相思的腰,用力吻了上去,唇瓣贴着唇瓣在这漆黑的夜里,只有远处李见珅手里那支并不算光亮的火把。
原本吹入寒风的假山石内,却因为这个吻,气温随着升高,相思面红耳赤几乎不能呼吸,整个人依靠在石壁上双臂轻轻搭在陌篱的胳膊上。
“相思……相思……相思……”
整个人被紧紧抱住,原先上辈子那个让她曾遭受过嘲笑的闺名,被这个男人叫的百转千回令人心颤,她是相思,她就是他的长相思。
“没事,我没事了,我被人救了……我没被带走。”相思摸着他的后背小声的宽慰道。
陌篱整个人都在发颤,说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声音死死压在咽喉中。
别看他之前还能冷静的分析一切,还能在众多选择中迅速的判断,其实他从相思失踪的那一刻起,人就已经疯了,他不敢去想相思已经被人运出了城,更不敢想相思到了广郡王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只是拼着最后的一点理智,顺着线索一点点找到方向。
他很清楚,若是相思真的已经不在宫中,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不顾一切,带着四季山庄留下的所有资源,杀入广郡王府,或者毒死那一城的所有人,包括广郡王和普通的百姓。
杀孽对比失去相思的痛苦,他宁可负尽天下人。
好在,相思还在,他心中最终的那个恶鬼没有被释放出来。
“陌篱,人抓住了么?”李见珅见陌篱进来好长时间没有出去,便忍不住带着人过来了。
陌篱偷偷擦了擦眼睛,伸手牵过相思从山石后走了出来。
“福清?”李见珅讶异道。
“是我呢?”相思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裙,苦笑道:“每每狼狈,都在世子面前。”
“我是你叔爷,何必与我客气?”李见珅见陌篱脸色依旧不大好,难得玩笑道。
相思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沮丧道:“好吧,叔爷,这次你可要替你侄孙女撑腰。”
李见珅面容一正,肃然道:“必当如此,皇宫之内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无论是谁,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陌篱一直没有说话,他紧紧抓住相思的手,朝着苗太妃的寝宫就走了过去,相思不得不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你有没有受伤?”陌篱转头问她。
相思摇摇头道:“我只是晕倒,并没有吃苦头。到是我听说石榴……”
“听谁说?”陌篱压低声音问道。
相思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李见珅,凑近陌篱小声道:“我们回去说。”
陌篱立刻不问了,只将他这一路如何找到此地的经过与相思说了一遍。
相思想起霍贵人的寝宫离着此地也已经不远,若是再让陌篱找下去,指不定一群人就能找到霍贵人的寝宫,也难怪她让人立刻带着自己出去,也省得暴露了她。
“福清,我心中一直都有疑惑,陌篱说判断苗太妃是害你的凶手,证据就在你丢下的那个香囊上。我左思右想想不出缘故,他又不肯告诉我,只让我当面问你,你可否替我解惑啊?”李见珅走到两人身侧,忍不住问道。
相思想起霍贵人说起,那个香囊本就是在她身上的,却被霍贵人用不知什么方法送给了田婕妤,这才会让苗太妃嫁祸田婕妤的时候,给陌篱看到,从而锁定了苗太妃。
那本来就是她发现苗太妃不对劲时的无奈之举,她也不知道这个香囊究竟会不会被人发现,也不知道这个香囊能不能到陌篱手上,可她又不甘心自己被抓的无声无息,所以才会利用那只香囊。
“我今日想要走,但是苗太妃几次拖延时间,我就生了迟疑,毕竟平日里只要我开口告辞她从来不阻拦。”相思回忆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只是生出了危机之心,所以就趁着她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将苗太妃宫中香炉里的一撮还未完全烧光的香灰取了出来,塞进了我的香囊里。”
“香灰?”李见珅显然没有想到。
“苗太妃燃烧的香料并不是京都常有的,而是良亲王也就是苗太妃的独子从边疆送回的有驱虫功效的香料。”相思搓了搓手指,那种热度似乎还在指尖,“我本就带着香囊,放入一些香灰并不会被人发觉,所以我在出门被迷晕前,特意将香囊放在袖子里。这纯属就是在赌运气,若是香囊掉在太妃的宫外我还有机会,若是被太妃发现了,恐怕就会被销毁。”
“香囊被苗太妃送去了田婕妤宫中,让她做了垫背。”李见珅说道。
“田婕妤么……”相思知道香囊并不是太妃送去的,只是太妃找了婕妤做为挡箭牌到也是不错,毕竟她们关系确实不怎么好。
“现在,我们就想知道苗太妃为什么要拼着失败的危险,将福清送出宫去。”李见珅让人给皇上送信,亲自带着相思陌篱两人再次进入太妃的寝宫。
然而,等着他们迈步而入之时,寝殿中已然发生了变化,宫女太监们无论哪个宫里的都跪在一旁,苗太妃坐在左手的位置上,皇上则站在殿中,正中上首的位置却坐着之前一直没有露面的太后。
“简直是胡闹!”太后见着三人进来,怒目而视道:“不过为了个小小丫头片子,居然大半夜闹的后宫鸡犬不宁,你们是要做什么?外男都敢入了后宫,还指摘宫中太妃的不是,你们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母后!这是朕应允之事。”皇上强压怒火的反驳道。
“你住嘴!”太后一拍案几,指着众人道:“今儿所有参与的宫女太监通通贬去浣衣局,其余侍卫各领五十大板,降下一阶,至于进来的其余闲杂人等……”
“母后,朕才是皇上!”皇上见自己带来的人被人拖了下去,再压不住火的暴怒道。
“你也知道你是皇上!”太后站起身走到皇上面前,冷哼道:“是皇上就可以将宫规视作儿戏,是皇上就可以为了一女子弄的后宫人心惶惶?是皇上就可以不尊重长辈为所欲为?”
“非是一女子,而是我陈国的郡主!”皇上反驳道。
太后不予理会,绕过皇上走到陌篱与庄晋元跟前道:“你们几个都不是省心的人,既然敢如此大胆怂恿皇上,那么你们的功名从今儿起也就就此作罢吧。”
“太后如此未免也太武断了吧。”李见珅不满的问道。
庄晋元是压根不在乎,陌篱更像是没听见只是看着相思的手指,生怕之前被香火灼伤了。
“武断?做错事情就……”
“够了!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您管的也太多了!”皇上怒极甩开袖子,拉上庄晋元与陌篱就往外走,随后还对着周围拉扯自己侍卫的人道:“都给朕住手!若是你们觉着太后的话比朕的话还有用,明儿就将你们送到丞相府上去!”
听罢,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没有一人敢动。
太后气得捂着胸口大骂皇上不孝。
相思一行跟着皇上走了出去。
“皇上这样,明儿丞相会不会……”相思在人口小心问道。
陌篱看着皇上的背影,摇头道:“今儿皇上已经输了。”
相思领悟,她回过头去看苗太妃的寝宫大门,看来,太后的到来意图并不是在呵斥自己或是想要惩罚什么人,她想要的就是皇上让步,无论是为谁,最终的目的就是放过太妃,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