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桂芝觉着自从来到京都,她就跟犯了小人似的格外倒霉,虽然她年纪小还不到需要出去走动的时候,但谁也不愿意脱发脱成了光头,还每日喝那些苦涩难闻的药汤,她一直都觉着这事儿是相思干的,可她大哥都去了一趟相思的院子也没抓着把柄,再加上这段时间相思一直住在大房,她也没机会试探甚至报复。
摸着已经长出头发的头顶,孟桂芝死死盯住不太清楚的铜镜,她只比那孟相思小一岁,那个臭丫头可以跟着大房吃香的喝辣的,没事救个郡主出外游玩,她却要在这屋子里待到头发齐腰,凭什么!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孟相思强,若不是孟相思那个娘还不死,她姨娘早就能站稳太太的位置,她也就不再是庶出而是嫡出了。
“有本事,就一直死在大房别回来!”孟桂芝从桌上拿过软帽戴在了头上,遮住了那并不长的头发。
门外丫头在门口请安,孟桂芝不耐烦的嚷道:“我不是说不让人打扰么?你们耳朵不要了?”
来者正是孟桂芝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她战战兢兢在门口回话也不敢进来。
“是咱们院子里的小树跑来递消息,想讨糖吃。”
孟桂芝顺手从桌上抓起个胭脂盒就往地上摔:“吃吃吃,怎么不吃死!”
大丫头不敢吱声只得在门口候着。
孟桂芝气恼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什么了?”
“好像咱们家二姑娘院子里那个芙蓉,现在在老爷院子里伺候。”大丫头隔着门帘小心回道。
“什么?”孟桂芝虽然才八岁,可是明显要比孟若饴那个只知道贪便宜的性子精明的多,她很清楚她为什么在孟家过的比嫡出姐妹俩要好,一个是她生母强势得宠会伺候老太太,一个便是她有个兄长且家中并无兄弟,日后这个家定然会是她亲兄长的,可现在孟相思身边的大丫头去了老爷身边,这很难不让她想到些不好的事情,这万一万一是太太让孟相思将人送过去的,日后再生出个兄弟给太太抱走成为嫡出,她和长兄在这个家里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
她虽年幼,但在燕州也有亲戚可以走动,那些人家的庶出一个个跟老鼠似的,站在嫡出跟前就差跪下行礼了,她与兄长自小就享受与人不同,但万一父亲真昏了头,姨娘现在又因为老太太财产失窃的事情站不太稳当,只要一旦兄长不是唯一的男丁……简直不可想象。
“听说,前些日子那个芙蓉还让人给大房什么人带了口信,指不定就是咱们家二姑娘。”那丫头想了想又道。
“拿了上好的饴糖给小树,他叔父在前院也算父亲得用的,你只管哄好了他,他人小不打眼。父亲最讨厌后院窥视前院,有他在,咱们也不用笼络谁让父亲厌弃。”孟桂芝也明白为什么芙蓉走了那么久,她们还没发现,不过百密总有一疏……
“等等!”孟桂芝突然站起身来道:“我说怎么芙蓉与我姨娘娘家亲戚的婚事黄了呢,到是攀上高枝了,你给我换了衣裳,我要亲自去找姨娘。”
大丫头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等着大丫头进去,木棉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偷偷观望了好一阵。
孟桂芝去的时候梅姨娘正忙得团团转,虽说老太太对她已经有些不信任,可是这大年关的老太太年纪又大了,自然而然便将她推了出来打理府中琐事,只是来往账目老太太却不像往年那般随意,就是采买都换上了自己的亲信。
想着老太太送来的账房,梅姨娘就冷了脸,往年老太太漏漏手她就能得不少贴补,可看今年的样子她居然有可能往里头再填一些,心中就很是不满,再想着如今老爷谈钱色变的摸样……都怪那什么祥叔,私下吞掉了她的东西,如今这人被官府抓住也不知道会不会供出她来,这段时间老太太将二房看的很严,出入都不容易,到也不知道她爹那里有没有变故。
“姨娘!”孟桂芝当着老太太的人面这样喊,一进门却扯着梅姨娘小声道:“娘,出大事了。”
梅姨娘赶紧让人都出去,又伸手要扯孟桂芝的帽子。
孟桂芝一把压住帽子仰头道:“娘这是干嘛!”
“你能出什么大事,无非不就是掉头发么?”梅姨娘皱眉道:“你赶紧让我看看,上次不是说那副药有了气色么?”
“我头发没事!”孟桂芝装着大人样的哼了一声道:“是我爹那里出了妖精了!”
“又是胡吣,还妖精呢!是要找道士还是和尚?”梅姨娘见不是女儿的头发也就放下心来,这个世道女子最重容貌其他反倒其次,人人都说女子都要温良贤淑,无才无貌皆是贤妻,可她却觉着若是女子没有一个好的容貌,那如何能留下夫君的心,旁的人她不管她的女儿就是要有才学容貌佳,好在孟桂芝掉头发的年纪尚小,等她出阁还有好些年自然能将头发养回来。
“什么啊!”孟桂芝见梅姨娘逗着自己,不当一回事儿,便嚷嚷道:“你就等着芙蓉那小蹄子生了儿子,抢了咱们家的产业吧!”
梅姨娘一顿,收了笑道:“什么芙蓉?”
“还不是相思那坏丫头院子里的!”
梅姨娘想了想道:“她不是出去配了小厮么?还是老爷定的,不然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还自己人呢!今儿个小树来讨糖,就是说在前院里看见芙蓉伺候我爹了!”孟桂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人小鬼大道:“等着到时候太太知道了,芙蓉又有了小弟弟,娘还怎么坐上太太的位置,我还怎么成为家里的嫡女。”
梅姨娘到没纠正孟桂芝的荒唐想法,这世间除了那等低微贱民,有些底蕴的都不可能将妾扶成正室,正室就算被休病故也只是找个填房,可她不希望女儿看轻自己,所以一直给女儿留个念想,也将她养的越发有底气。
避开什么扶正,梅姨娘到也生了气,当初她看芙蓉野心不小,便想用朝明笼络过来,谁知道这丫头突然就被老爷配了人,她那会子还心有不安,到没想到应验在眼下了,什么配人,到配到老爷房里去了!
只是,孟桂芝到底还是孩子,看得太少。
梅姨娘气一消到是沉稳起来。
“娘,你怎么不着急呢?”孟桂芝嘟着嘴不高兴道,那顶帽子盖在短发的头上像个假小子。
梅姨娘淡定的坐到椅子上喝起茶来。
“娘!!”
“行了,别叫魂了,我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梅姨娘放下杯子瞥了眼女儿道:“这事儿太太还不一定知道呢。”
“怎么会?不是相思的丫头么?”孟桂芝瞪圆了眼睛。
梅姨娘摸着女儿的脸颊道:“就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才好,一会儿我就让人通知太太。”
“为什么?太太不知道不是正好,让人处理了芙蓉,相思的计谋可就没效了!”孟桂芝还不能理解男人的本性,更何况孟老爷在她跟前一直都是慈父对梅姨娘也很好,她便自然而然认为都是相思下的诡计,想要离间他们一家人。
梅姨娘摇摇头有些话,孟桂芝还不适合听。
就以太太那个性格,只要知道了芙蓉的事情,那么就算相思是她的亲生女又怎么样?自己的女儿将丫头送到了自己的情郎枕边?
梅姨娘又是嫉妒又是痛快。哪怕这段时间看起来孟相思对正房不怎么在意了,可到底是个孩子,无论如何对母亲都是不同,到不如让他们自己闹腾去。
至于芙蓉……梅姨娘眯了眯眼,既然不愿意与她做亲戚,那便下到下头去伺候老太爷好了。
孟桂芝坐在一旁看见母亲的脸一瞬的狰狞,抖了抖身子。
当天夜里,孟桂芝早早的就睡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最远处那间旧屋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很快便有个穿着夹衣哆哆嗦嗦的丫头从院子的后门跑了出去,院子里的人都睡了,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早已失去用处的丫头。
那个丫头急匆匆的往前院跑,凭着往日的经验还翻了两堵墙,双手磨破了皮还差点扭了脚,只是她并未停留反倒步子更快。
这时候芙蓉也睡了,她自从怀孕之后就格外嗜睡,再说她住在外院,老爷又不可能将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她只有自己照顾自己过得格外辛苦。
她睡前还在犹豫二姑娘给她传得话,眼瞅着年关将近她肚子也鼓了起来,若是再不找老太太怕是就要被发现了,到时候……
咚咚咚——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芙蓉慌忙惊醒道:“是谁?”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我,你的事情梅姨娘已经知道了!”
芙蓉伸手捞过一条厚毯裹住了身子,仔细查看没有破绽之后才打开门道:“你怎么进来的?木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