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自认为还没变成一个残废,上辈子她少了一根手指都还活得好好的,这次不过伤了手心和指甲,就被大房护得恨不得整日躺在床上。大姐姐和大哥哥都对自己充满了愧疚,孟尘惜更是在她跟前落了好几次泪。只有孟端方那个熊孩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只送了东西来竟是一次也未来打扰,更不会与平日那样跑到她跟前阴阳怪气,一转几乎半个月都没见着这人。
“你别小看指甲。”何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瓶霜,喷香喷香的,还不难闻,每天都要过来给她护一次指甲。
相思不敢多嘴,不然肯定要被何氏拽着耳朵说上好久。
“你现在年纪小不知道,你瞧瞧,这一道是连着肉的,看着是不是觉着手指细长?”何氏细细抹着,口中道:“可若是你将连着肉的地方损了,又不好好养着,那指甲线儿就会从裂开的地方合住,这粉嫩嫩的部分可就短了,哪怕指甲留的再长,也不好看。就要像这样,指甲细细长长,留出来的地方修正的平顺圆滑。等你再大一点儿还能染上凤仙花,我还见过京都贵女当中有人将珍珠宝石削平沾在指甲上,听说那是前朝公主最早开始用的,近来又开始时兴了。”
相思上辈子从来不怎么呵护指甲,甚至常常将双手藏在袖子里,就生怕别人看自己的手,这辈子估计也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重新来过依旧没有好好看看这双手。
低下头,一双小手修长白皙,所以显得指甲上的伤痕以及手心的疤痕格外显眼,相思泛□□点懊悔,只觉着就该如何氏所说,既然失而复得就该要好好珍惜,好好保养。
“别怕,这药能去腐生肌,保证啊,再过几日就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到了。”何氏见相思一直看着手,就以为她小小姑娘家怕是被她吓住了,就连忙哄她道。
“伯娘,三娘不怕。”相思好似害羞的说道。
何氏摸着她的脸颊,大概是觉着她一直这么养着恐怕会觉着闷,就道:“你大哥哥今儿出门去了,待他回来给你带点儿好玩的好吃的。”
定安伯的丧事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就算孟大老爷因为要守孝三年不得出仕,可私下里也与亲近的人有了走动,前几天才刚刚被新皇宣进宫,恐怕不日上头的袭爵的旨意就要下来了。孟霍然做为孟大老爷的长子自然不可能躲懒,就算不正式带出去见客,也会借着串门或是探望的名义见一些熟人。大家总不能真因为守孝就三年一直闭门不出,总是要想着活着的人的前程。
“三娘……”何氏见相思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心头一酸。
相思疑惑的看她。
可何氏只道:“一会儿下午的补汤可不得剩了,更不能让五娘代替你喝。”
相思心一沉,她知道何氏刚刚有话却没有说。
“伯娘,每天吃的好多,三娘都胖了!”相思不敢露出一星半点,只好撒娇道。
何氏掐掐她的小脸,气笑道:“你啊,原先就是太瘦了,这不好好养着,难道要瘦的一阵风被人吹走么?”
何氏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带出了丝丝惆怅与不舍。
相思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了。
“好,那我若是被伯娘养成了大胖子,伯娘可要养三娘一辈子!”相思靠在软枕上,玉肌墨发清瘦的脸庞看着可怜兮兮的。
何氏紧紧握住她的手,眼角返潮,连忙低下头应道:“好,伯娘养你一辈子!”
“也不知道大哥哥会给我带什么回来?”相思撇过脸,带着喜悦的说道。
“霍然,你看什么呢?”
孟霍然被人一推,脚下踉跄,他回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啊,毛毛躁躁的,刚刚我总觉着有人在唤我,所以走的慢了。”
“谁会找你。”庄晋元撇嘴道,看的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孟霍然见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还是你兄长的事儿?”
“可不是么,就跟着了魔似的,那姑娘有什么好看的,比你家三娘差的远去了……”
庄晋元还没说完,就被孟博良堵住了嘴巴。
“霍然啊,你别听他的,他年纪小就喜欢胡说。”孟博良拖着庄晋元让他看清楚了孟霍然眼底的冷意,有一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可事实上在别人触动到他不可触动的底线时,往往他的反击就会变得很可怕,孟博良一直都觉着孟霍然是这样的人。
“世子见过我家三娘?”明明孟霍然是笑着问的,可庄晋元就是觉着背后凉飕飕的。
他拉开孟博良,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没见过她,不过我听我母亲说的。”
“庄伯母?”孟霍然皱起眉头。
“啊!对啊!我和你说啊,三娘与我可是亲戚,我是她表哥!”庄晋元见孟霍然没了刚刚那股子杀气,暗暗擦了把汗,继续编:“我母亲家的族妹嫁去了永昌侯府,咱们可不是亲戚么。说来我母亲还念叨过她,说是在寺庙里见过她,已经长得格外水灵了。”
庄晋元到没全说谎话,他母亲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念叨起当年一处玩耍的小姐妹,像是什么豫王妃啊,孟家二房的关氏啊,以及宫门里的那位贤妃,如此一想,竟然只有关氏过的最差。当年肃宁侯夫人还差点嫁去永昌侯府,只可惜他们家出了个关氏,婚事就黄了,之后才送了族妹过去。现在想想,永昌侯府夫人那时候对肃宁侯夫人可真的很好,肃宁侯夫人又是个念旧的,所以才会在上香的时候一眼认出相思,这才引出这许多感慨。
“我娘说了,三娘长得像永昌侯夫人!”庄晋元自觉把刚刚那有些轻佻的话圆了回来,暗暗舒了一口气。
孟霍然深深看他一眼,快步往里走去。惹得庄晋元在后头叽哇乱叫。
孟霍然想着相思的容貌,其实他们都说错了,据自己的母亲说,相思最像的到不是永昌侯夫人那位相思的外祖母,而是最像永昌侯夫人娘家的那位如今已不可说的女子。这样的事情能看出来的已经很少了,若不是何氏当年有幸在宫里一睹那位的风采,她也瞧不出相思真正貌似何人。
当真是怪事了,之前孟霍然没听母亲提起,还觉着相思长得有些像关氏,又有几分像二叔,可是等母亲说过,他仔细一瞧竟又觉着谁都不像了。
若真是像那样一个人,相思长大后可怎么办呢?
“霍然!小心!”
孟霍然光想着自己的心思,压根没注意到前面有马车,孟博良和庄晋元从后头一把抱住他,这才让他免于被马车撞翻的恶果。
只那马车也受惊不小,本来是好好大路,马车的速度也不快,正常人都不会好好的往车上撞,若不是孟霍然衣着考究,车夫都要以为遇上碰瓷的了。
“抱歉,抱歉,是我没看着路。”孟霍然完全没有推脱责任,很是诚心的道歉道。
那车夫想骂上两句,反倒觉着没趣了。
庄晋元站在孟霍然身后,见人都没事儿,不由将目光放在那辆马车上,他平日里最喜欢精巧的东西,如精致的姑娘,精致的吃食还有精致的生活,在他看来,就以他家的财力都不一定会让他弄上这么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看着要比一般的马车长,轮子也比一般的轮子大,且骨碌是铁制的以外,里头似乎还有什么玄机,不然以刚刚那样的急停,马车后尾必然会甩了出去,就算车厢没事,车子也会歪了。然,庄晋元就见那马车停得格外安稳,连马匹都瞧着暗有玄机。
“东宛良马……”庄晋元能听见旁边的孟博良自语道,不由严肃起来。
“你说说你,一个人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呢!”那车夫见状也不能太过分,只好数落了几句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原本封闭的好似没有窗户的车厢上,突然动了一块,木板滑动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望了过来,那木板内竟是挂着竹帘的一扇窗。
“外头说话的,可是诚平伯家中的孟家大哥?”
听着这声音的人只觉着耳朵一酥,可再听明明是个少年的声音,到让人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正是,敢问这位小哥儿是?”孟博良暗惊,他刚刚明明是在自语,若是庄晋元听见还不奇怪,可这位明明都坐在那么远的车子里。
“那日,很是感激孟大哥还有肃宁侯的庄世子上门探望,只是那时候我还昏迷不醒,无法出来见客。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两位赏个脸,让小弟做个东,当然定安伯府家的孟大少爷也一定要来。”那声音枝枝缠缠就好像带着磁力,其中有少年的清朗,却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迷醉。
孟霍然转头看向孟博良。
孟博良上前一步拱手道:“那是自然,我们这几个家伙最是好吃,日后一定不会和小兄弟客气。只是当时不单单是我们几位担心公子,在军中还是有不少人念着将军的旧情。”
那人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我自不会忘,多谢了。”
说完,也不露面,直接关上了窗户。
车夫一见就坐上马车吆喝着往前跑去,不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们瞧见没?那马车四个角顶可是鎏金镶红宝的,还有下头那缀着的寻踪铃,啧啧……真是气派。我们还担心他?我瞧着他比咱们过的都踏实。”庄晋元一脸羡慕的说道。
“寻踪铃?”孟霍然不解的问道。
“哎,都是传说,你瞧着那铃铛上复杂的乱七八糟的符文了么?据说那玩意儿能找着许愿者牵挂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能听见铃声。还有人说,只有有夙世因缘的人,才能听见。”庄晋元摆摆手道:“都是骗人的,我见过几个,一个都没响。不过这玩意儿可难弄的很,有钱人。”
孟霍然转过头又看向马车消失的地方,他这才模糊想起那四个铃铛的模样,只是他与庄晋元不同,他总有种感觉,不是那铃铛不会响,而是许愿人等得人还没有出现。
“我听说,他昏迷之后丢了一年的记忆……”
孟霍然回过神,就听孟博良与庄晋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