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微微奇怪的转头望了虞凤一眼,见她明媚的双眸定定的凝视自己,那靓丽的眼神中带着婉转的低求之色,眸子反射彩灯花船上的灯火,却又隐隐有些柔柔的亮光透出,尽数都投射到自己的脸上。
他先前看着虞凤仿佛甚是着紧于那小小的发簪,料想这定然是她平时的心爱之物,此刻又见她转了神色,仿佛对着婷姑姑兀自从怀中取出的小巧簪子,看也不再多看一眼了,而是乖巧的睨视住自己,杨宗志不由得朝她轻轻露齿浅笑,暗道:原来……原来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乖巧丫头,只不过……只不过或许是平日里太过受到宠爱罢了,所以有时候便有些任性刁蛮,她怕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便故意装出一副对那簪子毫不放在眼中的神态,用来宽我的心。
杨宗志点一下头,从咯咯媚笑的婷姑姑手中接过那金光灿灿的簪子,细细看了一眼,才作揖道:“如此便多谢婷姑姑了,明日一早,一千两银子即刻送到,只是嘛……是不是在下亲自送来,说不得要看看家中的安排,若是时间允许,便少不了要叨扰一番姑姑,你看可好么?”
婷姑姑听得一时面色大喜,不经意的挥出手中香喷喷的秀帕,在自己颇具几分姿色的脸庞边抚了几下,才闪着媚眼咯咯的娇笑道:“那……那可就说定了,明日妾身扫榻相迎,候在这里,等着杨公子您大驾光临,现在大家就随着妾身一起上船了罢。”
说完当先沿着木竹帆板,摆着肥大的胯部盈盈走了回去。
虞凤咬着薄薄的嫣红唇皮,将嘴唇咬成了不带一丝血色的煞白,然后看着杨宗志将那簪子并不还给自己,而是拿在了他自己的手中,当先走了上去。
虞凤委屈的想要堕泪珠儿,拿暗自想着方才杨宗志终于还是答应了那婷姑姑哀哀的请求,对着自己那般的恳求的颜色,却是看也不多看的,只说明日家中无事,便一定登门造访。
“哼!家中无事……家中无事……”
念起杨宗志的爹娘已于多时前便一同归了天,这事朝中天下人人皆知,现在他家中便是一个亲人也没有,哪里会有……哪里会有……想到这里,虞凤却又面色透红的一机灵:“怎么会没有亲人……我这……我这没过门的……妻……妻子,不是也勉强可以算作是他的半个家人么?”
幽幽灯火闪现下,虞凤灵动的小眼珠又转了好几转,顿时有了主意,心中不觉多了些安稳,便轻轻一启莲步,跟了上去。
牛再春回头对朱晃,道:“朱兄弟,你跟我们一起上去,喝上几杯?”
朱晃摇手道:“不了,不了,少将军,小人在这船下等着您老人家,您喝好了酒,便下来找小人,小人再送您回去。”
杨宗志本背手走路,听见朱晃的说话,静静转回头来,扬起右手唤道:“不劳烦了,朱将军,你有事就先回去就是。”
朱晃挺身站在船下,却只是摇了摇头。
虞凤乖巧的跟在身旁,见他轻轻的挥起了右手,趁着他心思恍惚之间,又想偷偷的拿住了他的右手,悄悄握在手心,只是深怕这几人看见了不好意思,伸出的小手一窒,只拿到了衣袖上,却也顿时觉得安心快慰起来,小心肝中甜蜜充溢。
此刻身前婷姑姑在款款的摆步,脚下踩着的是细细的帆板,脚步重些的话,那帆板还有些颤巍巍的上下摇晃,搭配这等节奏之下,婷姑姑身着彩色的锦服,香臀儿故意诱人一般的左摇右摆,拈着秀帕的小手儿也随着香臀儿的夸张动作,一会按在圆圆的臀瓣上,一会又支在盈盈不可一握的细腰上,当真看着曲线毕露,姿彩万千般动人。
虞凤转头看着身旁的三个鲁男子不由得都露出了色魂予授的模样,轻轻哼声道:“呸!狐狸精……”
不过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香艳的婷姑姑虽然马齿加长,但是浑身上下却都散发出浓浓的女子魅力,便是自己看了也有些心神摇曳不止。
杨宗志突然转头道:“公主……那……那……”
他说到这里,却是忍了一忍,话没有说出口来。他看到婷姑姑这般妖媚的迈步,下意识便联想到那怪异而又形似秀凤的李公公身上,只是……只是虞凤显然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这样的事情若要问她,确实不太合适。
虞凤听他话说了一半,便又止住了不再提起,不禁心头暗自发急,低低紧声道:“怎么了嘛,你怎么不说了,坏……坏相公。”
杨宗志轻轻摇了摇头,住口不再提这件事情,虞凤看的更是着急,便想着抢前一些靠住他,紧紧的发问出来,不过她前进一步,走近那巨船船舱架起的高高舞台,眼前灯光闪亮,她的小脸却又一红,娇躯闪动悄悄的躲在了杨宗志的身后。
杨宗志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面露询问之色,不知她为何又一脸怯怯的表情,虞凤不敢抬头,低低的嗫嚅道:“三……三哥,他此刻也在里面哩。”
“三哥?”
杨宗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他依稀记得先皇曾经育有四子一女,这身份无比尊贵的唯一一个小女儿,正是躲在自己身后的美貌如仙的鸾凤公主,而其他四个儿子,大皇子幼年便已夭折,而二皇子历来都是痴痴呆呆的模样,求神询医也是无济于事,只有这三皇子和当今皇上一道长大成了人。
后来朝中风传先皇对着三皇子有着无比的溺爱,自诩他聪明机智过人,朝中一时议论纷纷,想着这未来的皇位自是落入了三皇子之手,不过爹爹一向反对家人参与朝中党阀之争,为了避开风头,便领了自己云游天下,去年回到洛都的时候,不知为何先皇驾崩之际,却是……却是将皇位传给了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仁宗皇帝,这事杨宗志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内中详情,因此他对着三皇子,也是陌生的紧。
现下他展眼向舱内看去,见到当中的主位上,端坐了一个英眉的少年人,正与着旁人哈哈的朗笑,笑声传出来,颇有些英武之气,杨宗志回头一笑,对着虞凤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看吧,让你莫要跟来,你却总是要这般跟着我来,现在你皇兄在这里,看你一会怎么面对于他。
虞凤羞涩的面红耳赤,自己的哥哥现在就坐在舱内,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跟着相公一道来逛烟花柳巷,岂不是要被他给笑死了,不过……不过她想起那婷姑姑妖媚的风情,却又用力的咬了咬细牙,朝着杨宗志倔强的努了努小脑袋。
牛再春和马其英当先看了过去,立时便认出了三皇子,两人偷偷给杨宗志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起走到船舱大堂的中央,跪拜了下去,沉声道:“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正听着身边几个才子打扮的年轻人说话,再又听到这番招呼,才微微的转过头来,细细看了两眼,笑着道:“哦……原来是……原来是小忠义侯和小戚英侯,两位也来这花魁大赛凑凑热闹了?”
牛再春和马其英一起呵呵笑道:“正是!正是!”
三皇子对着这二人并不多多在意,只因这两人的爹爹已经被贬嫡多年,当年在北方战场上数次败给蛮子们的铁骑,所以向来名声并不太好,他正想转头继续与旁人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垂头跪着的杨宗志,微微惊异的道:“这位……这位恕我眼拙,倒是认不出来。”
马其英抬头瞥见三皇子的眼色,不觉暗自挺起了胸膛,紧声恭敬的道:“三皇子,这位杨宗志杨兄弟,就是前次被朝中派往北郡平乱的兵马大将军,他向来少在洛都,所以三皇子您不认识他,也是正常的紧。”
马其英的话音刚落,立时堂中便响起了一阵惊诧的叫声,此刻不但是那三皇子,便是他身边的从人,和大堂内的其余宾客,一时都止住了饮酒谈笑,目光齐刷刷的向杨宗志看了过来。
三皇子定定的凝视了杨宗志几眼,突然长笑一声,展臂站立了起来,一路走到杨宗志的身前,伸手扶起了他,朗笑道:“好!好!好!我素来听闻杨家的少将军,年少丰挺,熟知兵法谋略,可惜一直未能有机会见上一见,今日相见,果然少将军没有令我失望,很好!很好!”
杨宗志垂眉轻声道:“不敢当。”
三皇子又道:“我一直都与身边的近人说过,历数南朝百年来少见的一个将门奇才,定是非你少将军莫属,今日我们二人有缘相见,不如少将军就在我身边坐下喝酒,我们也好一道亲近亲近。”
杨宗志拜谢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皇子甚是开怀,拿着杨宗志的手,走回到自己的主客宾位上,然后让身边的从人给杨宗志腾出个位置,紧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虞凤低低的垂下小脑袋,不敢近前,也不想落后,这时见杨宗志被三哥给拿走了,顿时心头一阵委屈不舒服,轻轻一咬牙,却是盈盈的凑了过去,倒也不管不顾的,便在杨宗志身边一个窄小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三皇子看的一愣,想不到自己面前还有人敢如此大胆,招呼也不打一下,便凑到自己这一席好好坐下,不觉微微怒气的凝视她一眼,只不过他细看之下,忽的面色一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虞凤,讷讷道:“你……你……”
眼神中尽是不信的神色。
他心头蓦的一转,顿时又想起杨宗志与虞凤之间的关系,不觉才开怀下来,微笑着阻止住身边想要上前兴师问罪的从人,打趣的道:“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可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虞凤翘着小嘴,不忿的娇声道:“你们……你们都能来,为何就我不能来?”
三皇子哑然失笑,哈哈道:“我们都是……都是,嗯,你却与我们不同的,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少不得又要找你说教一番,到时候你可别让我去给你挡驾。”
虞凤沉着小脸,兀自气哼哼的道:“我才不管这么多,谁让你们……谁让你们……”
她说到这里,眼色转而嫩红一片,柔柔的媚眼偷偷的睨视了一下正襟危坐的杨宗志,便再也接不下去了。
三皇子将虞凤的神色尽数看在眼底,见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妹子,何尝曾经流露出这般娇羞无力,而又欣喜甜蜜无比的小女儿表情,不由得苦着脸笑道:“好好好!我可管不了你,不过嘛……这位杨兄弟却又不同了,他说出来的话,可比我这作哥哥的耐听的多了,是吧?”
虞凤心头吟咛一声娇唤,暗道:坏了,坏了,太过明显了么,连三哥他……他也在笑话人家了,这都怪……这都怪这坏坏的相公,害人家出了这么大的丑呢。
正在此时,那妖媚的婷姑姑走到了台前,对着台下咯咯媚笑道:“吉时已到,今年的花魁大选,现在正式开始。”
她话音一落,台下便有不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将她小声的说话传了开去,一直让远远的等在岸边的众人都可听见,看着就似在金殿之上,皇上口中发话,下面不同的执事太监宣扬远去一般无二。
然后又有大批的黑衣汉子,各自手捧一个玉碟盘子,盘子上装满了小小红花,把这些红花尽数的分给了场上的众人,甚至舞台下洛水边,也有不少人得到了红花。
杨宗志垂头一数,自己面前正好是十朵,暗自算下来,便是一百两银子一朵红花,到时候那些姑娘们表演才艺之后,若是得到众人青睐,便会将手中的红花扔了出去,最后统计这些红花的数量,自然可以得出今年的花魁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