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仙子一直痴痴呆呆的站在杨宗志身边,偷眼看他好一会,她自己脸上一块洁白面巾覆住,看不到神色,这会听到杨宗志的呼声,语气中激荡开来,阳仙子身子轻轻一震,顿一会,噗哧一声却笑了出来,俏声道:“外面江湖豪杰们大多知道小女子从北郡而来,姓阳名叫思思,少将军怎么唤我作秀凤姑娘?”
杨宗志过去只见过秀凤一面,便是在凤凰城中解救她的时候,而且当时天色昏暗,情况紧急,杨宗志又心多杂念,全然没有留意秀凤的身材打扮,只是通过皇上亲手所画的画像才记得她的容貌。
此时这阳仙子覆住面庞,而且杨宗志开始比武之前也没有去看看她的画像,不知她的相貌到底如何,再一仔细听阳思思的声音,虽然娇媚,却又是浓浓的北郡口音,与自己记忆中秀凤的说话声截然不同,杨宗志不禁踌躇:难道我认错人了?我只凭她鬓边佩戴白花,便指认她是秀凤,确实……确实是孟浪之致。
杨宗志叹口气,问道:“阳姑娘,你如何识得我的身份?”
阳思思早已预料,走前一步,咯咯笑道:“你是朝廷领兵十五万的大英雄,又是少年得志的将军,自然不会留意到,我这个幽州城里,被你解救下来的小女子了,可我却见过你两次了呢。”
杨宗志在北郡呆了不短的时士间,这阳思思的北郡口音听得分分明明,决不会错,不禁更是释然道:“哦?是么?你怎么见过我?”
阳思思仰起头来,仿佛心神远思,沉吟一会才道:“那日,你取下幽州城之后,带了大军进城而来,我听到手下的人说起,便……便偷偷出来找你,我骑了一匹红马,满城到处跑,终于……终于在南城门那里看见了你,只是那次你远远路过,身边又簇拥了万千兵士,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近你身来,所以也未能和你说上话。”
杨宗志静立一旁听她说完,点一下头,心道,不错,我那日正是从南城门入的幽州城,当时两边城内群众子民夹道,我可没法看见你这个小姑娘。
阳思思见杨宗志站在一旁听自己说话,举止有礼,目中更是激动,一伸手握住杨宗志的大手,又道:“那日回来之后,我心中失落的很,后来……后来我又去望月城找……我去望月城舅舅家里作客,坐在马车上又见过你一次,只是当时漫天大雪,天色渐晚,你一手牵白马,身边……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陪着你的,所以……所以我也没有和你说上话。”
杨宗志想起在少室山下听到那些汉子们所说这阳仙子的传奇,心中不由得发怔,暗想难道那些汉子们所说的,却是当真的事情,这阳姑娘在幽州城见我一次,后来定然是打听到我驻军在望月城外,推说是到她舅舅家里作客,跑过来找我。正好那天我陪倩儿去望月城中玩耍,又与她见了一面,只是我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所以她在戒律院中见到我的时候,才对我的身份将信将疑?
杨宗志原本对这阳仙子的身份甚有怀疑,一来是因为她确实来的突兀,二就是她初见自己之时,表现出对自己非常熟悉的模样,此时听她把话说完,时间地点与自己心中印证一番,竟然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阳思思说完这句话,仿佛娇羞了起来,脸庞上未被遮住出的肌肤隐隐也透出些红晕,忍不住垂下了脑袋,此时他们二人对面而谈,相距甚近,阳思思愈发羞涩,小脑袋快要垂到杨宗志的胸口,直露出了后颈洁白的玉肌。
杨宗志微微退一步,正要说话,阳思思却又小声问道:“少将军,这秀凤姑娘是……是你的什么人?为何你见到我之后,想也不想的,就脱口唤她的名字?”
杨宗志想起秀凤的身份和作为,渭然叹道:“这位秀凤姑娘长得艳绝天人,殊无匹敌,只是她的为人却又……却又……”
阳思思握住杨宗志的小手一紧,抬头急道:“却又怎样?”
杨宗志看这小姑娘语气纯真自然,自有一股娇痴之态,微微笑道:“可惜的是,这秀凤姑娘却又是生得一幅蛇蝎心肠,她本是大宛国的公主,费尽心思设下毒计,便是要引得我南朝将士去凤凰城中送命,进而谋夺我大好河山,哎,若是常人,远远瞧见这秀凤姑娘,看她容貌形态,自以为是天下最最知书达理的美丽姑娘,让人又敬又爱,只是你若是知道她的行事种种,心机之深沉,却难免让人又畏又怕。”
阳思思听完杨宗志对秀凤的评语,仿佛才放下心来,轻轻松开杨宗志的手,咯的一声笑,抬眼瞪住他道:“那你……你对她是又敬又爱呢,还是又畏又怕的?”
杨宗志被问的一窒,不由得心想,我到底怎么看这秀凤?想了半晌也不得解,叹息道:“她是我们南朝儿男的家国仇人,我若是再见到她……我若是再见到她,自不会与她干休。”
说完手顺势一挥,轻轻又退后了一些。
阳思思却不察觉,又笑道:“我与她长得很相像么,你怎么会将我认作她?”
杨宗志听这小姑娘句句不离秀凤,心中不耐烦,转开道:“阳姑娘,你这么远跑到中原来,你家里人都知道么?”
阳思思啊的一声娇唤,仿佛此时才想起自己到这少林寺中来,是来比武招亲的,而眼前这个俊俏郎君正是夺了花魁的人儿,垂头面热道:“不……不知道的。”
杨宗志眉头一皱,就要继续问她,阳思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一把握住杨宗志手,娇声道:“少将军,你愿意不愿意陪我到北郡去?”
杨宗志愣住道:“作什么?”
阳思思蚁声一般道:“去北郡见见我的……我的爹娘,他们若是见了你,定然十分欢喜的……”
说完一句便也说不下去,通体红热,激得娇躯上幽香蔓延开来。
杨宗志听她言语中隐有情意,头疼道:“若是太平年间,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我等军营中人闲来无事,自然是愿意跟你去北郡转一转,见识一番风土人情,只……”
话说到这,阳思思欢声抢道:“那就好,那你现在就随我走吧。”
说完小手轻轻一拉杨宗志,就要与他一同离去。
杨宗志扯住她道:“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先别急……”
沉吟一下又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便清楚现在时日紧急,敌寇未灭,盘踞北方虎视眈眈,我哪里有时间余暇去游山玩水?”
阳思思听到杨宗志这般说话,松开握住的手,轻轻扭过身子不看他,仿佛小孩子脾气,生气了一般,杨宗志又道:“而且前些时我在外面,听到洛都传来我爹娘的噩耗,现在正急着回家去才好,所以我更不可随你一道走的。”
阳思思啊的一声娇呼,却不转回身,喃喃道:“是这样么?”
杨宗志正色道:“正是这样,所以还请阳姑娘体谅我的苦衷,你自己先回北郡去吧,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作完了自己该作的事情,说不定便会去北郡找你来玩了。”
阳思思兀自呆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才道:“我也知道的,你心不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丫头,勉强你不得,那我便自己回去了,只是我说一个地址,你记下来好么?”
杨宗志见她不愿意转回头来看自己,显然是失望的很了,不禁想起她先前在北郡见自己两次,又联想到鲁大侠所说她所艰险经历的故事,心中一软,点头道:“你说吧,我定记下来。”
阳思思轻轻道:“幽州城南二门古铜巷子阳家老宅,你记住了么?”
杨宗志嗯了一声,道:“记下了。”
阳思思又叹息一声,少小年纪仿佛也起了烦恼,轻声喃喃自语道:“你……你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杨宗志隐约听见,心中一紧,正要脱口答应,却又握拳忍住,闷不作声,阳思思等了一会,听身后再无声息,咬一下牙,迈步向前走去,急急走了几下,走到大堂门口,又止住,站立在那里好一会,却不说话。
杨宗志看的奇怪,心想,难道她还有什么事?只是她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问,杨宗志等了一会,突然门口阳思思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道:“少将军……少将军,我劝你一句话……你最好速速离了少林寺而去,这少室山上不可片刻多呆……”
说完再不回头,呼的一声跑了出去,身影在房外屋角转了一下,不得看见。
杨宗志一愣,想不出这阳思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叹口气,转头看过去,见外面此时阳光凛冽,透入这大堂之中,外面树影俨然,树枝微微颤动,只是玉人已无踪影。
杨宗志冷静下来,想起在少林寺山脚救下的那个丐帮的老者,那老者口中所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再回味起阳思思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赶紧离去,心中升起怪异之极的感觉,只是一时还参详不出,转头再看那刻石一眼,便漫步向外面走去。
杨宗志边走边寻思,恍惚觉得少林寺中这一件事情,自己实在是琢磨不透,到底阳思思她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归还这块石头,见识一下天下英雄,确实是来招亲的么?
他想起方才那扎西哈多,显然是从冥王教中出来的人物,说不定便是那冥王教主座下三大弟子中的一人,这三大弟子中,最小的是木罗科,他已经死在自己师父的手中,那这扎西哈多便可能是他的两个师兄之一。
杨宗志走了一会,走到后院的树下,树叶遮住阳光,留下倒影,尽数倾泻到杨宗志身上脸上,杨宗志突然心中一震,想起若红师妹所说,方才见到了大批阳仙子的所谓嫁妆……她家中既然全不得知她来中原,又怎么会给她备下嫁妆,而且还是成箱成捆,数量准备如此之多,显然要么是这仙子说谎,要么这其中大有问题。
杨宗志找到心中一直感觉怪异的地方,一拍脑袋,心中大呼:笨蛋啊笨蛋,此事如此多的疑点,你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来?脚下却不敢再作停留,施展身法,几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