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节上的宣传也是五花八门,相比略显传统的欧洲演员和比较拘谨羞涩的亚洲演员,好莱坞明星们的表现就格外吸引眼球。
比如在《难耐的残酷》新闻发布会上,片中的两位主角,新晋奥斯卡最佳女配的获得者凯瑟琳.泽塔.琼斯一改奥斯卡颁奖典礼时臃肿的样子,卸货变身为时尚辣妈,长发披肩,梳着跟影片中同一发型,穿着黑色短袖丝绸洋装,出场时在影迷们的欢呼声中不停地派着飞吻。
而乔治.克鲁尼则同样黑色衬衫,淡灰色休闲西服,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的迷人微笑。就在他发言的时候,突然从记者席上走出来一位拄着双拐的年轻姑娘,拿起麦克风对克鲁尼说,她二十八岁了,还找不到理想的男人出嫁,《难耐的残酷》是她至今在威尼斯看到的最轻松有趣的电影。问克鲁尼是否可以让她高兴到底,跟她结婚?
这姑娘说着便拿出一幅白纱披上,递上一朵白花球。克鲁尼也就笑着假戏假做,站起来接过白花球,再和姑娘亲吻面颊为礼,然后将花球抛到观众席,引得现场一阵欢呼和掌声。
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是事先设计好的套路,但是观众看了热闹,而媒体自然也乐得在本届电影节上增加一个有趣的花絮。
再比如前一天晚上,尼古拉斯.赵四,呸!尼古拉斯.凯奇在进入首映场的时候,突然扭身就跑,吓坏了周围的保镖,结果这货居然跑到街边,沿着路障栏杆跟热情欢呼的观众一路握手。
这无疑增加了观众对明星的好感,同时又能博得版面为电影造势。
相比之下,如果按照国内百度百科上那种为自己脸上贴金的介绍,那就是第4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入围最佳男演员提名、最佳新人奖获得者,第38届金马奖最佳新人、最佳男演员,第55、5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入围最佳男演员提名,第60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入围最佳男演员提名,并入围逆流而上竞赛单元的电影《香火》的男主角贺新,则要苦逼的多。
这货此时正捧着一叠宣传册子在街边散发着广告呢。
倒是有不少影迷认出他来,唯一让他感到比较欣慰的是,那些老外不再象前几次那样追着他喊:“烂鱼!烂鱼!”了,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小部分,随着他演的电影在欧洲上映的数量增多,大部分观众还是记住他的名字“贺!”
每次他都是热情的跟大家握手,很配合的合影、签名,然后递上一本小册子,指指身后的影厅,跟这些老外影迷结结巴巴道:“Wele!Seemynewmovie!”
还真有影迷很给面子,直接跑到售票窗口去买票。
当然随着祖国的日益强大,电影节上也少不了来自国内的影迷或游客。看到贺新在那儿发小广告,激动之余,还纷纷嚷嚷着:“哟,强哥,忙着呢?”
照例递上小广告,接着来一句:“哥几个,给个面,帮忙捧捧场呗!”
“哟,强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还跟着旅行团呢!”
“……”
不过也有给面的,胸膛拍的呯呯响,激动道:“强哥,瞧你说的,那是必须的!我们就是冲你来的呀!”
一直到快要临近下午两点半,《香火》正式首映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贺新和宁皓两人赶紧收拾收拾站在门口迎宾。
他目前请的客人只有《恋之风景》剧组的李妙雪、林佳欣和黄月泰三人,以及逆流而上单元的评委刘若瑛,原本他还想通过李妙雪请一下主竞赛单元的评委许安华过来壮壮声势。
如果要论关系的话,关金鹏算是许安华的学生,而作为关金鹏学生的李妙雪,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算是老太太的徒孙。
贺新本来想请老太太过来捧捧场应该没什么问题,结果老太太跟其他评委都约好了,去看今天同时首映的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俄罗斯电影《回归》,只能让李妙雪带话说一声抱歉。
当然宁皓俩口子跟小豆丁翻译这段时间在菜市场里也没有白混,居然也勾搭了几个小片商前来观摩。
而且他们临时抱佛脚,从上午就开始在各处发传单,也起到了不小的效果,没有出现贺新最担心的门庭冷落的情景,还来了不少挂着记者证的媒体记者,那个三百人的影厅居然堪堪坐满了。
眼瞅着快到放映时间,站在门口迎宾的贺新跟宁皓准备撤退的时候,这时走来一个高个子斯文得体的老外,就见他径直走到贺新跟前,用生硬的中文打招呼道:“尼嚎,贺!”
“呃,你好,请问你是?”
贺新连忙跟他握了握手,只是有点疑惑,这人看上去并不像一般的影迷,更像是组委会官员或者片商一类的。
老外耸了耸肩,接着叽里呱啦冒出一串外语,听上去有点象英语,但贺新完全听不懂,抱歉地跟老外笑了笑,赶紧让宁皓把小豆丁翻译叫过来。
小豆丁先跟老外用英语交流了两句,接着便很自如的切换到法语模式,在这个过程中贺新注意到小豆丁明显眼睛一亮,接着连忙跟他介绍道:“老板,这位就是MK2的副总裁杜特龙先生!”
“哦,原来是杜先生,你好!你好!”贺新先是一愣,继而连忙再次主动伸手,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
之前他和宁皓两个人是千盼万盼就盼着MK2方面的电话,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出场方式,来的人还是个副总裁!
杜先生?
小豆丁翻译的时候,明显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以示对贺新的老土表示不屑。
杜特龙似乎意料到贺新的反应,脸上始终挂着矜持的笑意,再次握手道:“贺,我很期待你的这部新作品。”
贺新这时才反应过来,现在压根就不是谈事的时候,所有的事都要等到看完电影再说。之前MK2的人应该看过片子,但听这位杜特龙先生的口气,他应该没看过,估计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电影质量吧?
他和宁皓两人赶紧把人先迎进去。邀请的客人以及媒体记者都坐前两排,当杜特龙走进影院的时候,坐在前两排的老外顿时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位小片商更是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跟这位MK2的副总裁打招呼。
而杜特龙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
见此情景,贺新跟宁皓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几乎同时出现了兴奋之情,看来这位杜特龙来头不小,越是这样说明卖片的事越是还是大有希望的。
坐下后不久,影厅里的灯光暗去,银幕亮起。
《香火》终于迎来了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的首映。
贺新之前只看过粗糙的DVD,重新做过调色、音效之后,都还没来得及看,心里也是颇为期待。
片子开头乡间公路将画面一分为二:灰蒙蒙的天和蒙了雪的黄土地。一棵树突兀地出现在镜头中,接着传来了高亢婉转的民间小调,然后镜头中就出现了一辆三轮车从田地中驶过,剃着一头毛刺,身上裹着件破烂袈裟的贺新坐在车里。镜头扫过,晨雾中,白花花的地里还杵着一个稻草人戴顶破棉帽。
迎面而来就是那种西方观众熟悉的,类似张一谋和贾科长电影中的那种黄土、破旧、落后的中国气息扑面而来。
原本很淡定的杜特龙看到这个开头,明显眼睛一亮,微微坐直身体,很认真地欣赏下来。
南小寨村是一个户户养羊杀羊为生的村子,贺新是村里唯一的一座庙里的唯一的一个和尚。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纯和尚,不是纯正的信徒,没有很严格遵守节律:他抱回了非素的方便面,和杀羊的屠夫开着他妹妹的玩笑。
然而他是信佛的,他一再强调全村是杀羊的一定要有座庙,说明他相信佛教的因果报应,相信自己所从事的职业,而且相信这座庙那尊佛可以保他的生计,所以开始和尚是敬佛的,虽然礼佛时动作随意但看得出他是诚惶诚恐的,和尚是有信仰的。和尚一脸惬意,修补鞋子的过程中,突然,佛像坍塌了!和尚所相信的生计保障崩坏了,和尚不安了。他需要想办法把一切修复,保证他的生计和信仰。
贺新第一次去县城:和屠夫商量对策。可爱单纯的他决定向政府求助。
然而去想宗教办求助却碰了壁,因为人们在寻求新的信仰,他的信仰不被重视了,和尚脸上写满了失望。
文物办的不理睬更让贺新受到了打击。屠夫、宗教办科长、文物办小安、二表哥都劝他还俗,贺新却还坚持自己的原则:要做和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贺新第二次去县城:还和屠夫商量对策,惦记屠夫妹妹的相片。决定向大师兄求助估计有戏,还扛着窗框去找了文物办,这里他既想向他人求助也还希望自己努力保住生计保住信仰。
师兄劝他到自己庙里入股,放弃村里旧庙,但贺新还是坚持:“村里都是杀羊的,一定要有一座庙。”
他还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实在不易。化缘筹款被警察逮住,又遇到了几个妓女要为她捐钱。帮小伙子骗女朋友,之后又开始摆摊算命,被流氓毒打。
第二天贺新在回村的路上,被一个司机拉走给人看病,这时的他学会了骗人,最终骗到了重铸佛像的三千块钱。
佛像重塑好了,贺新为佛像开光,他一脸喜气,因为他获得了新的谋生手段,懂得了要把寺庙发展好,而这时却被告知庙要被拆掉。
片尾的设计很巧妙:在画着大大“拆”字的庙墙前,和尚凝视远方,喇叭里放着诵经声。画面逐渐变为大远景,这是一个侯小贤式的空镜头,不去拍人,而是对着惨淡的黄土地……
电影的画质跟之前看的那个粗糙的DVD版本简直天差地别,色彩饱满,音质清晰,这才符合一部电影该有的特质。
只是在看的过程中,贺新敏锐的注意到,宁皓又重新进行了一些剪辑和微调,比如说他第一次进城,就出现了旺火的镜头,这时候还是人们拉来的煤炭没来的及搭建。他和拉煤的人探讨二表哥的事情时,这时候他还是坚持自己信仰的那个和尚。
第二次进城,旺火的镜头再次出现,此时已经搭建成了基座,快要建成,而他骑车托着从庙里拆下来的窗框兴冲冲地赶往文物办,佛像似乎也有了希望。
然后又出现了两处旺火的镜头:一处是在他准备好功德簿开始化缘前,搭了一半的旺火,佛像似乎又见到希望了。
另一处则是他算命生意结束时,旺火已经搭起了,他正在点钱,貌似他的佛像到手了。
最后他被小流氓们抢劫之后,无处可去。夜晚,人们点燃了广场上的旺火,火光冲天,热闹非凡,人们对于生活改善的企盼对于物质生活的追求此时达到了最热烈。
而他一脸失意,此时他已经丢掉了自己的信仰。
宁皓似乎就是用旺火从无到有,最后点燃的一刹那,完成了一个和尚从起初坚定自己的信仰,到信仰一步步缺失,最后崩塌的一个过程!
“你后来又重新修改过啊?”贺新偏头问身边的宁皓。
这货狡黠的一笑,道:“嗯,稍微改了一下,我当时想着既然要参加国际影展,总得有点老外看得懂的东西吧……”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
“哗哗哗!”
一阵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