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投影出现在阵眼之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形象生动。
帝师伸手,微微一抬,身下火桥极速上升,两人来到长安投影上空,低头看去,如同巨人俯瞰长安城。
辛哲视线落在哪里,哪里的景象就会迅速变大,化作真实大小。
“许多人都以为城墙是护城大阵,其实长安城才是护城大阵的本体,每一栋建筑,每一条街巷,都是护城大阵的一部分,所以从阵眼处,便能掌控长安的一切信息。”
帝师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身下的长安投影,如同一个老农看着自己的庄稼,“现在长安在你面前不设防,你要找到突厥人挖掘的所有地道。”
辛哲微微一怔,长安城这么大,要怎么寻找?而且,突厥人制造火药,并不一定是来破坏阵眼,也有可能是用来刺杀大唐天子。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帝师将手伸进腰间袋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口大铁锅,铁锅里装满黑色粉末,“这是按照你的方法制作的黑色火药。”
老人将铁锅揉成一个铁球,托在手里,手心冒出熊熊烈火,瞬间将铁锅烧红。
辛哲慌忙向后退去,这黑火药至少有一百斤,被挤压在一个铁球中,一旦爆炸,他和这个老头子都会变成肉渣。
就在辛哲惊慌后退时,就听“砰”的一声闷响,黑火药燃烧,铁球炸开,帝师身前如同出现一个小太阳,火光向四周扩散,却遇到六面无形屏障,被限制在一个长宽都是一尺的立方体中。
帝师手指拨动,立方体迅速缩小,变成巴掌大小,落在他手心,帝师将蕴含着巨大爆炸力的立方体随手丢进地火潭中,又把双手揣进袖子里,“修者有强弱之分,你的黑色火药虽然威力大,但天子身旁的护卫也不弱,能在几千斤火药的爆炸中保全天子性命,突厥人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会用这玩意儿来行刺天子。”
辛哲嘴角肌肉扯了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修者和妖精鬼怪的力量。
既然突厥人不能用火药行刺大唐天子,这火药的用途,很可能就是破坏阵眼。
三年前,数十万突厥大军兵临长安,若不是有护城大阵,又有天子率领百官出城威慑,恐怕长安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辛哲略一思索,摇头说道,“突厥人狡诈,也不知道挖掘了多少地道,我没有办法寻找。”
他顿了顿,继续道,“突厥人既然要炸阵眼,就会把地道挖到阵眼周围,再将火药运送进来,反正你们密谍司兵多将广,多派点人,布下天罗地网,一旦发现突厥人,阻止他们就是。”
帝师却道,“密谍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有什么比长安的安危更重要?”辛哲问道。
帝师道,“天子寿辰,雷音寺佛子已经来到长安,为天子贺寿,现在就住在鸿胪寺。”
辛哲微微皱眉。
西天佛国和大唐向来不合,甚至在十多年前发生了一场大战,如来用一招大日如来掌,屠杀了万名大唐将士,唐人对如来恨之入骨。
佛子是如来的亲传弟子,也是下一任如来,居然来到长安,哪怕是三岁小孩,也知道佛子定然不只是来贺寿的,可偏偏别人光明正大的来,大唐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先是突厥人,后来又冒出来个长生天大巫,现在又有雷音寺佛子,从镇北将军府一案中牵扯出来了太多东西,让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不想趟这趟浑水。”辛哲直言不讳道。
说完此话,转身就走。
帝师也不劝说,而是将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盈盈地看着他离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辛哲离开阵眼,回到东市,和不良人队正孔老二在街道巡逻。
没多久,前面传来一阵喝骂声,孔老二循声看去,就见一条汉子冲开人群,向这边跑来,那汉子身后跟着一个东市署吏,那署吏肩上插着一把刀,血染红了衣衫,一边追一边喊,“这人是朝廷通缉的逃犯,快抓住他!”
孔老二闪电般伸出脚,将逃犯绊倒,逃犯在地上滚出两圈,爬起来继续跑,孔老二抽出腰间牛筋绳,往前一挥,牛筋绳缠住逃犯双腿,逃犯扑倒在地,孔老二大步上前,逃犯还在挣扎,孔老二按住他的后脑勺往地上一撞,逃犯顿时昏死过去。
东市署吏们赶了过来,道了谢,将逃犯押走。
孔老二拍拍手上泥灰,看辛哲还神游天外,不由问道,“你今天丢银子了还是怎的?咋总是心不在焉的?”
辛哲回过神来,眼前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各族人,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处处都彰显着长安的盛世繁华,但一想到这座雄城很可能毁于一旦,他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见辛哲还是不说话,孔老二也不再多问,拉着他一路闲逛,到了黄昏换了班,辛哲回到永宁坊豆腐店,楚楚已经收拾好了铺子,将白狐抱在怀里,用梳子给它梳毛。
辛哲洗了澡,楚楚端上来一碗煎蛋面,辛哲端过面吃起来。
正此时,一个和尚走了进来,这和尚十七八岁模样,风尘仆仆,身上袈裟也破烂不堪,若不是顶着个光头拿着个钵,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年轻和尚宣了声佛号,走上前来,对楚楚道,“姑娘,能否施舍一些斋饭?”
楚楚摇头,她面对外人时,脸上总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像是要拒人千里之外。
“没有斋饭,素面也行。”年轻和尚道。
楚楚依然摇头。
辛哲道,“给他下碗面。”
楚楚没有看辛哲,而是看向这个年轻和尚,对方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和尚的眼睛清澈透明,像是两股清泉。
不知为何,楚楚皱了皱眉头,放下白狐,转身去下面。
“小师傅请坐。”辛哲将一条板凳递了过去。
年轻和尚坐在辛哲对面,道了声谢,也不看辛哲,而是直勾勾看着在灶台后忙碌的楚楚。
辛哲说道,“出家人不是不近女色吗?小师傅何故总是盯着我家丫鬟看?”
年轻和尚道,“身体是空皮囊,我心中无色无欲,看这位姑娘,并未看她的身子,而是在看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