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从天牢回来，为了保护辛哲安全，独臂老头派了三个密谍司吏来到永宁坊，瞎子精通追踪和画道，屠夫擅刀法，胭脂铺的绣娘擅长针线活，显得文文静静，完全不像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密谍司吏。

只有了解绣娘的人，才会知道这个女子的可怕。

绣娘将被血染红的水倒进阴沟里，用绸子擦干手，看看瞎子，又看看屠夫，视线最后落在辛哲身上，“还好，没缺胳膊少腿。”

屠夫问道，“刚才被抬出去的是谁？”

“巨鲸帮的头儿。”绣娘说道，“大人想要问他一些话，他不肯说，我就动用了一些手段。”

之前的时候，辛哲披上刘寅的人皮，作为谍子，前去刺探消息，得知巨鲸帮和穆萨有来往，才一日时间，他都还没来得及禀报，密谍司的人就把巨鲸帮的帮主给抓来杀了，这效率和执行力，已经超出了不良人好几个层次。

“有什么进展了没？”辛哲问道。

绣娘摇摇头，“穆萨是一只狡猾的狼，巨鲸帮知道的情报不多。”

独臂老人走了过来，直接对辛哲道，“把你得到的信息整理出来，半个时辰后给我。”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是辛哲一直信奉的处事哲学，当初收了镇北将军府公子李泰一千两银子，他不但找出了将军府命案的凶手，还将养蛊人杀了，如今又收了密谍司一千两银子，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半个时辰后，他将自己所见所闻甚至是推测，全都记录下来，交给了独臂老头。

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独臂老头一页页翻看，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他最后将文档合上，交给旁边的密谍司吏，双眼微眯看着辛哲，说道，“你的意思，突厥人想要对刺杀陛下？”

辛哲道，“天子寿辰将至，万国来朝，除此之外，妖域奇蒙山、天上白玉京、酆都鬼城、佛国雷音寺，这四处圣地，都会派遣使团来贺，到时候，将会是我大唐开国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也是长安最危险的一天。”

独臂老头不悦道，“长安内城有羽林禁军，外城有金吾卫，再加上京兆府衙役、不良人，共有十万之众，你居然能说出长安危险这样的话来，真是可笑。”

辛哲却道，“既然可笑，你为何不笑？”

独臂老头双眼微眯，闪着寒光。

辛哲走上前，直视老人双眼，“你是密谍司的上官，长安城的秘密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长安城到底有多脆弱，你会不知道？”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长安坊图，说道，“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修筑房屋，用的几乎都是木料，一旦在木楼密集之处纵火，火势蔓延开来，整个长安就会化为一片火海。”

“八水绕长安，无数条河道支流纵横交错，只要在水里投毒，用不了两日，就会有数十万记百姓中毒。”

“你们如今在长安下面挖掘甬道，造城下城，一旦那些支撑梁柱被破坏，空间坍塌，造成的后果，想来不比地龙翻身来的轻巧。”

辛哲双手撑在独臂老头身前的案几上，身体前倾，释放出压迫的气息，“若是我拥有穆萨掌握的力量，我有一百种方法毁掉长安。”

独臂老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很快又恢复平静，淡然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果长安真如你说的那么脆弱，又怎会有这盛世景象？”

“我也就随便说说。”辛哲突然笑了笑，冲独臂老头拱拱手，“开个玩笑，您老别当真。”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该说的话自己已经说了，别人要怎么想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他一个小小的不良人，还管不到密谍司头上来。

房间的门被关上，独臂老头坐在凳子上，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哲出了密谍司别院，回到永宁坊豆腐铺子，楚楚正端了一碗豆浆给客人，“今日推出的新品，免费赠饮。”

那客人一听是免费，这才端起碗喝了起来，赞许道，“味道香甜，的确不错，这叫什么名字？”

楚楚道，“豆浆。”

屠夫大大咧咧走了进来，“给我也弄一碗。”

他将两把杀猪刀放在桌子上，对辛哲道，“臭小子，你给大人说了些什么？”

辛哲没有理他，而是找了硝石和硫磺来到后院，硝石可入药，但长安百姓用的最多的，还是在夏天，将它用来制备冰块去暑，辛哲最不喜夏日酷热，所以家里都也储备着这东西，而硫磺，更是很常见的东西。

屠夫见他又是研磨又是称重，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出于好奇，就待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捣腾。

没多久，辛哲就研磨好了硫、硝和木炭，按照记忆中的比例混合，倒进一个个竹筒之中，又用火绒绳做引子。

“这是爆竹？”屠夫问道。

辛哲点点头，“想看吗？”

屠夫有些不以为意道，“小孩子玩儿的东西，有啥好看的？”

辛哲拿出一根放到墙角，点燃火绒引线，小跑着远离，火绒线迅速燃烧，辛哲用双手捂住耳朵。

“一个爆竹有什么好怕……”

屠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墙角一道火光亮起，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震的他脑袋里一阵嗡鸣。

数十片竹块飞出，发出嗖嗖的破空声，有竹片擦着他的手背飞过，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屠夫眼中满是惊疑，长安每到节庆之日，就会燃放烟花爆竹，他甚至亲自点燃过爆竹，但那些爆竹，绝对没有这么恐怖的爆炸力。

“这爆竹……你是怎么做到的？”屠夫不可置信道。

辛哲说说道，“硫、硝、炭，三者混合比例不同，就会释放出不同的力量，而且这些东西越纯，含有的杂质越少，威力也就越大，世人只知道把火药做成做烟花爆竹，却不知它可以用来做成炸药。”

他将剩下的竹筒放在屠夫身前，说道，“这么一小管，就有如此威力，若是有个百八十斤放在城门下，你觉得城门会不会被炸成碎片？若是放在皇宫下面……”

屠夫一阵汗如雨下。

辛哲道，“穆萨在筹备硝石和硫，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至少拥有数千斤纯度极高的硝石了。”

屠夫抓起几节竹管就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