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根回到家里,看着艾红芹,她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正在缓神儿,之前把她吓坏了。
他坐在艾红芹跟前,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许久,才默默问:“萌萌都知道了?”
艾红芹张开眼睛,看向万根,“是啊,知道了,全都知道了,以后我们家可怎么办呢?
你刚才送她出去,她有没有说让你别去厂里的事儿?”
万根摇了摇头,然后皱眉数落艾红芹,“你到底一天在想什么啊?
萌萌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她知道那场大火的事情,她也不会辞退我,萌萌她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
“呵呵,可能萌萌早已经不是从前的萌萌了,昨天她来,跟我说,以后她不会再管小仪了,也不会再管我们家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萌萌了,她之前还说,她和她妈并不欠我的,现在给我治脸是情份,不治我也怪不着她,老万,你说这还是从前的萌萌吗?”
艾红芹突然握住万根的手,“如果没有叶萌帮我们,我们小仪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以后不能再生了,离过婚,以后谁还会要她呢?
她还那么年轻,她可怎么办呢?”
万根又掏出一根烟点着,“小仪她已经长大了,说起来她比萌萌还要大一些,也该成长了,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天底下有多少跟她同龄的女孩儿,没有帮扶,还不是自己出去找工作,自己创出一片天,我们厂里就有一个女孩儿,人家还没有学历,从生产线上一路上来,现在都在办公室当了文员了。”
艾红芹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不想咱们小仪多吃那份苦嘛。”
“人总要吃苦,总要成长,萌萌自己家里那些事情,她吃了多少苦,有谁帮过她?
我们也不能一直指望着别人。”
万根说完,将烟头掐灭,“行了,你再睡会儿去,我先回厂里了。”
“你这就走了?”
艾红芹从沙发上翻身下来,“要不请假一天,在家里待着?”
“那可不行,这是萌萌家的厂子,我得给盯紧点,最近有一个大的订单,周末我再回来。”
万根说完,拍了拍衣襟准备出门。
万仪叫住了他,“爸。”
万根回头,万仪抿了抿唇问:“叶萌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欠她妈妈的?”
艾红芹不想让万仪知道那件事儿,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心里一直有欠着别人的想法,这样她就不能好好的按自己的想法去活了。
她开口道:“没事儿,萌萌瞎说的,你快去休息吧,天都亮了,再去睡会儿,乖。”
万根皱了一下眉头说:“当年那场火灾,是叶萌的妈妈救了你,当时你在火里,如果没有你郑紫茵阿姨,你早就烧死在里面了,本来她可以带着叶萌轻松冲出火圈,可是你妈求她回去救你,她又返回去了,当找到你的时侯,火势就更大了,所以,当她抱着你跟叶萌冲出来的时侯,才会差点被一根烧着火的房梁砸到,你妈当时是为了救你,才扑过去替你紫茵阿姨挡了一下,其实萌萌的妈妈是你的恩人,我们却让她们感激了我们这么多年。”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
艾红芹不想让万根说。
万根却说道:“孩子长大了,该知道的事情得让他们知道,还有该承担的责任也该让他们承担。”
艾红芹叹气,摇头。
万仪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直不说话,许久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所以说,一直是我欠了叶萌的?
这么多年,我却一直以恩人自居?”
“是。”
万根点头。
万仪却拼命的摇头,“我不信,我不相信,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我妈救了她和她妈,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我不相信,就是叶萌欠了我的,是她欠了我的,我从来没有欠过她,从来没有。”
吼完,她转身跑回自己房间。
她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们一家是叶萌和她妈的恩人,现在却反过来了,她觉得好讽刺,可是自己的爸妈是不会骗她的。
她爬在床上想了许久,最后咬着牙,就算叶萌的妈妈救过她又如何,最后最惨的还是她的妈妈啊,叶萌的妈妈和叶萌毫发无伤,她的妈妈却惨遭毁容这么多年,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就单凭这一点,叶萌和她妈就该负责的。
之前叶萌的妈妈在的时侯还好,可是郑紫茵去世以后,叶萌帮他们家的就很少了,现在还把她害的离了婚,这些全都是叶萌的错,她恨叶萌,她定要叶萌付出代价。
万仪磨着牙,握紧拳头,像个疯子一样的将以前她和叶萌的合影全都撕开,甚至在照片上的叶萌的脸上划了几刀。
——晚上九点,叶萌来万家继续给艾红芹换药,这一次麻药的劲还没有太过,只是微微有些疼,艾红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忍不住用手去挠。
叶萌看了一下她脸上的肉,之前被烧成伤的那一部分的肉几乎全部被腐蚀掉了,还剩下一点点,这一次,她只是给她敷了少量的腐肉药。
第二天,叶萌一大早又过来,艾红芹脸上的坏肉全部被腐蚀掉了,叶萌给她细细的清理,消毒,再敷了生肌的药膏。
每一天叶萌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每天就像没得感情的敷药机器一样,认真,细心,却没有感情。
生肌药敷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不过倒不用天天过来,三天换一次药。
一开始还好,可是半个月后,艾红芹就觉得脸上好痒,一直想伸手挠。
叶萌来给她换药的时侯,看到她脸上有些已经长出红肉的地方又被她挠破了,叶萌无奈的说:“艾姨,这个药生肌的时侯是有些痒的,如果你一直这么挠下去,永远也好不了。”
艾红芹垂着头问:“萌萌,是不是我的脸要是好了,你以后便再也不会来了?
咱们的情份是不是就要这么断掉了?”
叶萌淡笑道:“艾姨,活到您这样的年纪,有些事情应该比我看的明白,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