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省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夜爱华和第五兴军,觜兴仲和逄宏斌四人围着茶几而坐吞云吐雾,四人都是老烟枪了。
“夜老哥,那天你可是让苏书记有些下不来台啊。”逄宏斌轻笑道,仓府市如今虽然还是他们两人执掌牛耳,但是在欧阳家族出事之后,省里往市里可是渗了不少的“沙子”,他与觜兴仲虽然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的利益却是一致的。只是如今苏爱军已经是省里的一把手,省长又是李东星,这一、二把手齐心协力,也就是夜爱华这样的老资格、又没什么上升余地,而且也有一定背景的官员,才会给苏爱军脸子看。
夜爱华给苏爱军难堪,他们私下里是叫好的,苏爱军当省长时,就在整顿秦西省的政府机关,逐步地推行他在潼宜制订的一些规章制度,限制官员们的权力,加强对官员们的监督,控制地方财政的支出,这令习惯了一方诸侯身份的他们自然不爽。但是心里不爽归不爽,至少明面上不能够拧着来——一、二把手齐心协力,苏浣东如今如日中天,他们最多也就算是个副省级干部,只要让苏爱军抓到理由,调他们去无足轻重的职位上养老,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夜爱华是升职无望了,可以破罐子破摔了,他们这些人可是还想能够再进一步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全球性经济危机,国内的经济增长出现了明显下滑,他方家是不是秦西省人?给青山省投资也就罢了,咱们也能够理解,但是他凭什么又是给迪拜投资,又给韩国投资,还跑德国收购公司去,好几十亿美元地往外扔。有这钱,给咱们两个城市各上一个大项目,至少今年的招商引资完成了,还能够拉动地方的经济!就算咱们是后娘养的,你方明远也不能够吃里扒外吧?”夜爱华愤愤地道。他从转业之后,就一直在圣地市工作,与本地有着极深厚的感情。圣地市当年是苦地方,而到了现在,仍然是秦西省里的苦地方。眼看着原本还不如自己的邻居一个个都飞黄腾达起来,就自己仍然停留在以前的水平线上,他这心里怎么能舒坦。
觜兴仲几人都明白,秦西省这么多的地市里,可以说圣地市从方家得到的投资要算起来,得排到倒着数头几名里,而它又确确实实地和潼宜、晋宁都是近邻,空守着省里数二、数三的两大经济城市,却不但没得到多少投资,反而被两地将本市的人才吸引走了不少。圣地市也不是没有和方家联系过,希望能够得到几个项目,但是却都被方家拒绝了。
“哦?是哪一位领导说我方明远吃里扒外?”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室内响了起来,吓了四人一跳。四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会议室的门已经被人拉开,李东星和一个年青人站在门口。李东星的脸色有些铁青,而那个年青人却是面带笑容。
不过,四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个年青人居然是方明远!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夜爱华,其他三人这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背后数落别人,却偏偏被人家还听到了,就算是他们有远厚于常人的厚脸皮,这一刻里,也是十分尴尬。尤其是夜爱华,看着李东星那张铁青的脸,也不禁有些心颤——吃里扒外这顶帽子,可不是顶小帽子,给方明远“戴”上容易,想要圆了这话,可不容易。
“我说的!”夜爱华牙一咬,昂首挺胸道。
“哦,这一位应当是夜书记吧?久闻你的大名了!”方明远淡淡地道,“吃里扒外这个词一般指接受这一方面的好处,却为那一方面卖力。也指将自己方面的情况告诉对方,所谓的胳膊肘往外拐。夜书记,你的意思我是属于哪一种?还是都属于?”第五兴军、逄宏斌、觜兴仲三人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明远这话问得就是很有火药味道了。
夜爱华被他这样当场质问,自觉得脸皮上也挂不住,他毕竟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年纪做方明远的父亲都绰绰有余,在圣地市又一直身居高位,平素里哪有人敢这样当面质问他?忍不住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如果说夜书记拿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那么我会向省法院起诉你夜爱华诽谤我的声誉。”方明远淡淡地道,“李省长可以证明,你方才当众说我吃里扒外的。”李东星脸色阴沉地看着夜爱华,显然是等着他的回答。
夜爱华脸色有些胀红,站在他身旁的第五兴军连忙打圆场道:“李省长,方少,老夜这只是一时失言罢了。他这人,有时说话有些夸张,绝没有那个意思。”虽然说他和夜爱华搭班子也算不上多么和睦,但是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夜爱华被方明远起诉到了省法院,夜爱华固然是名声扫地,他第五兴军就能够有好果子吃了?
“我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夜书记认为我吃里扒外,我真不知道。而且夜书记也不是今天才说这话的吧,当着苏书记,他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吗?这说明夜书记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才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我。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夜书记有什么理由,当面说吧,你背后说有什么意思吗?”方明远淡淡地道,“第五市长,如果说是失言,也应当是他来向我赔礼道歉后,才谈得上原谅不原谅吧?”
第五兴军尴尬地搓了搓手,冲夜爱华暗地里连打眼色,示意他上前来道歉。那些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真要拿到桌面上来说,夜爱华绝对讨不了好。夜爱华梗着脖子,他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够当众向一个小年青低头,这要是传了出去,他夜爱华在人前还能够抬得起头来吗?
李东星看了夜爱华片刻,见他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今天拉着方少前来,就是想让他听听你们的汇报,了解一下圣地和仓府两市的现状,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合作的机会。方少原本是根本不想过来的,我厚着这张老脸,仗着这十几年二十年的交情,硬把方少请来的。看来,确实是我多事了。夜爱华,你和方少之间的矛盾,要么你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五六来,要么我会公开到法院做证,你在背后诽谤他。如今的社会,说什么话都要讲究个真凭实据,无凭无据地当众指责他人,来一句‘你做的事情你不知道’是不行的!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组织上也可以用这个理由撤了你夜爱华?”
这一下子,第五兴军、觜兴仲和逄宏斌三人可是坐不住了,要是真的如李东星所说的那样,他是拉着方明远来,想要方明远与两市进行合作,进门来却是这个样子,也难怪李东星如此地生气。这可不仅仅是荒废了他的一片好心,还是当众打他的脸啊!就算你夜爱华是老资格,是不求上进了,但是这样挑衅省里的一、二把手,那就是作死了,真当苏爱军和李东星联手,不能够给他夜爱军撤下去啊?而且,届时李东星出庭作证的话,他们三人要怎么办?站在夜爱华的一边?开什么玩笑,夜爱华是马上要到线了,他们可不想日后终老在冷板凳上。站在方明远的一边?那夜爱华就“死”定了!
而且,他们跑到省里开会为了什么?还不是想从省里要资金、要项目,而省里什么德行,谁不知道,李东星能够将方明远强拉过来,已经是给足自己一方面子,而自己这些人在做什么?这话要是传将出去,省里的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其他省和京城的领导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夜书记,如果说你有自己的理由和看法,就说出来,方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要是你无话可说……那就向方少赔个礼吧,别让省长的苦心都付诸东流了。”觜兴仲沉声道。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李东星和方明远来得早,自己没跟着夜爱华发几句牢骚,否则的话,就连自己也要被一并卷了进去。
“是啊,夜书记,有什么想法和理由就说说,大家一齐听听做个评判。”逄宏斌也劝说道。虽然说他也不喜欢苏爱军和李东星的那一套,但是问题是形势不容他们再推三阻四了。经济危机到来,对于秦西省的影响同样存在,仓府市上半年的经济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肯定经济增长陷入了下滑,与去年同期相比起来,要降三到四个百分点!市政府聘请的那些经济专家普遍性认为,如果说接下来没有什么得力的措施,全年的经济增长很有可能会跌到百分之二甚至于是之一以下!
这个结果,逄宏斌和觜兴仲肯定是不能够接受的,不说仓府市本地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是来自省政府的问责,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而要实施一些措施,最立竿见影的莫过于上几个大项目,仓府市财政又撑不起来,仓府市里的企业,不管是民营还是国营,也都没有那个财力!借贷?银行全面收紧银根,在这个时候,就是有门路,想要贷款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仓府市如今债务就不低,要不是靠城商行顶着,恐怕就连市属的那些家企业都要发不出资来了。旧债不去,从哪里贷新债?
夜爱华脸皮涨得都有些发紫,他也不是笨蛋,在官场上这么多年,自然也听得出来这些人的潜台词,不过他却也无法埋怨对方,如果说大家的立场换个个,他肯定也会站在李东星一边。谁和钱过意不去啊?
“夜书记不就是觉得我方家有钱给外省投资,有钱到海外去收购企业,却不给你圣地市投资,觉得不公平呗。”方明远随意地道,“是不是?”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逼迫下去,夜爱华要是来个晕倒,反倒是自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难道不对吗,圣地市和潼宜是邻居,可这些年来,你在圣地市投资什么项目了?除了家乐福和方家酒楼、天鼎电器之外,还有什么?倒是你方家的手机、汽车、电子产品、钢铁向圣地销售了多少?”夜爱华愤愤地道。
“哦,我方家没在圣地市修路吗?晋奉高速公路不通过圣地吗?”方明远反问道,“还有晋奉铁路,也没路过圣地吗?”
“那是你没法子绕路!”夜爱华冷笑道。
“不管我有没有法子绕路,修建晋奉高速公路和晋奉铁路,你们圣地市的企业没参与吗?”方明远一脸鄙夷地道,“修建公路、铁路,圣地市经济没有从中获利吗?”
夜爱华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有公路和铁路,你方家在圣地市的投资又有多少?我不和潼宜、奉元、晋宁比,就是和潍南市、毕城市相比,我们得到的投资有没有他们的三分之一?你在韩国买航空公司,你在德国买企业,你在迪拜一掷几十亿美元,帮助外国人渡过难关,却根本不管本省人的死活!”
“夜爱华!”李东星啪地一拍桌子,怒形与色地戟指着他道话,少上纲上线!什么叫不管本省人的死活?你的意思是什么?是省里失职了?省里怎么不管你们死活了?你们圣地市里谁死了?省里还有哪里人要死要活了?”
夜爱华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第五兴军捂着脑门,心里哀叹不已。方明远是商人,不是官员,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将他拉扯上就有些牵强。这话当着李东星说,就更有问题。李东星是一省之长,“本省人的死活”他可是第一负责人,夜爱华这话,不是指责李东星无能吗?(未完待续。)
:访问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