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十六的下午,方明远来到了久违的长安会馆,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是长安会馆里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方明远不由得想起了元淼和齐嫣来。
元淼的长安商贸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早就已经转手了,走私车业务,也已经退出多年,与前世里相比起来,算是全身而退了。如今在奉元市里,开了三家酒店,还有一个汽车俱乐部,应当是金盆洗手,回归正途了。
至于齐嫣,在琼海省的合作之后,如今也算是方家的一个盟友,只是因为她有军方的背景,而且在军方资本大幅度退出的今天,她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已经完全跟不上方家发展的脚步。所以,虽然一直还与方家产业有来往,但是很多事情已经到不了方明远的案头了。
至于上一次来长安会馆时惹事生非的周宙,据说已经在新西兰落户,而他的哥哥周宇,如今是奉元市中心区的常务副区长,仕途一片光明。这其中固然是有周宇和周家自己的努力,但是方家在暗中的照应,也是功不可没。
方明远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这些年来的变化……
穿过一个假山林立的花园,来到了一处位于湖畔的楼阁外,宗衙内、房泽良和古海生三人已经候在了门口。
几人一番寒暄,宗衙内引领着方明远,进入到了楼阁之内。知道方明远平素里不好那一口,所以这屋里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能够被带进来的人,都是众人信任之辈。
宗正直入正题,经过这长达一年多的来回博弈,尤其是宗家、房家和古家加入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之后,三家积极地运做之下,铁道部总算是在奉潼铁路复线工程上松了口,同意由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来建设这一复线工程。
“由我们建设,自然日后也是由我们运营。”宗正兴奋地道,“考虑到复线工程是由我们自己出资建设,奉元铁路局同意,在前二十年里,我们只要支付铁路维护保养的费用即可。二十年后,路权收归国有,我们再使用就要向铁道部交钱了。”其实,在他看来,这个条件也并不算多么的优厚,但是考虑到,有了这个先例,那么日后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如果说想要建设其他线路的时候,铁道部再要阻碍,就要费更多的气力,这个条件就不算什么了。
方明远点了点头,这是一次攻坚的胜利!虽然说,苏浣东一直都在努力地进行铁路系统的改革,但是既得利益集团是不甘心将到手的这些肥美的好处都拱手让出的,即便是苏浣东在铁路系统有着很高的威望,即便苏浣东就要接任共和国总理,想要让铁道部上上下下心甘情愿地吐口,正式地允许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介入到铁路建设工程中去,依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为了奉潼铁路复线的经营权不旁落,为了不让那些贪婪的手伸入奉潼铁路运输中来,方家可是做了不少的工作,也做了不少的让步。
“这一次,让柏家、雷家和汤家搭了顺风车,估计到下半年,在平原省将会开始修建一条一百三十多公里的支线铁路,估计每年可以运输煤炭出口近千万吨。”宗衙内不无遗憾地道。在他看来,那条支线铁路,也是个下金蛋的,虽然说沿途并没有什么大型城市,但是却将平原省著名的煤炭产地和港口连接了起来。而据他所知,这三家又已经在煤炭采购业上投下了重金,这条铁路一旦开通,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打通了一条专属的陆上通道,从此不用再深受公路运输卡脖之苦。
房泽良不动声色看了宗衙内一眼,据他所知,宗家原本是也想在那条支线上插上一腿的,但是却被雷家和柏家婉拒了。与前些年相比起来,宗家如今已经明显地有些沉沉的暮气,虽然说在经济上,宗家的收益还是相当地可观,但是在政坛上,宗家的势力却是明显地衰落了下来。这要是在五六年前,就是雷家和柏家联手,恐怕也不敢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衙内。
方明远笑笑道:“衙内,关于铁道部要求必须由专业铁路建设公司进行设计施工这一条,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我们几家,手底下都没有有铁路建设资质的公司,而方少,你家的龙兴建设集团虽然有这个资质,但是现在还能够再抽出足够的队伍来负责奉潼铁路复线工程吗?”宗正无所谓地道。说实话,对于方家手下的龙兴建设集团,宗正是也垂涎三尺。建筑公司,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各种工程的建设资质都具备的建设公司,那可就是宝贝了。像龙兴建设集团公司,拥有着多种工程的资质,那简直就是央企标准了。尤其是,龙兴建设集团还在中东地区接下来了轻轨和高速路工程,这在国内民营建筑公司中,也是罕有的。不过垂涎归垂涎,宗正还明白,方明远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在方家的产业中处处插上一脚的。
“工程可以交给铁道部推荐的公司来做,但是监理这一块,我觉得我们可不能放松。而且,工程的分包这一块,可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方明远轻敲着桌面道,“房总,这一块,你就要多多担待,宁肯多支付一些工程款,工程质量也必须要做到令人放心!”虽然说,日后的华夏,铁路方面因为质量问题曝光出来的丑闻并不多,与高速路工程相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但是方明远相信,这并不意味着铁路系统中的这些工程豆腐渣就少,而不过是因为铁路系统相对封闭的缘故,没有足够的曝光,那些影响小的事件都被掩盖了下去。
多支付一些维护保养铁路的费用,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方明远更担心的是,要是因为质量原因,影响到奉潼铁路的运输能力,那才是大事!随着潼宜的经济迅速发展,铁路是否有足够的运力,无疑也是关系到潼宜经济发展的重要一环,毕竟公路运输有公路运输的长处,但是在成本和运力上,铁路亦有铁路的优势。
若不是龙兴建设集团如今确实是存在着工程太多,人力已经使用到了极点,而方明远又不喜欢外包工程,更不愿意队伍因为无序的扩张,而人员素质大幅下滑,影响到工程质量,也是有资格参与奉潼铁路复线工程招标的。
“方少的意思是……”房泽良道。
“多花一些钱,请国外的知名监理公司来负责监理。同时,在合同里要明确,不允许工程公司层层分包,如果说出现工程质量问题,索要巨额的赔偿。在工程款上,我们不妨多打出一些预算。简而言之,就是我宁肯多支出一些费用,也必须要保证复线工程保质保量地如期完成投入运营!”方明远郑重地道,“如果说,他们连这样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宁肯等等,由龙兴建设集团腾出队伍来,自己建设。”
宗正、房泽良和古海生三人面面相觑,虽然说三人心中对于方明远的这一想法都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如今方家还是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不折不扣地大股东,即便三人不愿意,要是方明远一意孤行,他们三家也拦阻不了。
“方少,你这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我们五家的工程,他们居然也敢不尽力尽心地建设?”宗正呵呵笑道。在他看来,以方、郭、宗、房、古五家的影响力,不管是部属的哪一家企业接手奉潼铁路复线工程,都不敢从中偷奸耍滑。
“哼,衙内,要是这样说的话,你可是未免有点太高看咱们了。当年九七香港回归,京城的献礼性建筑,没出两年就是豆腐渣工程的代表,媒体上的质疑声连绵不绝。那可还是在天子脚下,关系着共和国的脸面呢!那帮子混蛋不一样硬生生地造成了不合格产品!建筑不合格,还不一定会马上要人命,但是要是铁路建设也不合格,我方家可是赔不起!也丢不起那脸!”方明远脸色微沉地道。
宗正和房泽良、古海生的脸色都为之微变,他们当然知道,方明远所指的那项工程是什么,这在业内已经完全不是什么秘密了。还曾经在业内获得国内最高奖的它,在几年之后就由于微机房积水近膝、托运处地下库两千多平方米的行李房被迫放弃、长达五百余米的汽车通道积水半米,以及进站大厅的玻璃天棚突然大面积塌落等建筑质量问题,而成为了媒体热议的对象,继当年长江某地大堤之后成为了新一代豆腐渣工程的代表。至于其站内漏水、渗水,墙面剥落,地面积水到处可见这些问题,媒体们说都懒得说了。
宗正心念电转,从他对方家的了解,方家从发家之初,似乎对于产品的质量问题就一向是很重视,为了一个注水肉的问题,还曾经在奉元闹得沸沸扬扬的。而苏丹红事件,更是在全国都为之轰动了。而且家乐福集团,据说直到现在,所采购的货物,甚至于到了每一批次都要交到香港的一家质量检查中心去检查,凡是没有达标的就会全部封存,或退货或销毁,还会将信息对外公布。所以这些年以来,家乐福超市,一直是国内令消费者放心和满意的。
而方家的其他产业中,据他所知,粗制滥造,似次充好的事情,也是少而又少,偶有发生,也会被严厉地处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方明远持这个态度,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宗正也明白,方明远其实早在两家合作之初就已经在很多事情上明确表态了,其中一项就是,既然要和方家合作经营,那么在某些事情上,就必须要尊循方家的底线,虽然说付出的要多一些,但是却赚得放心,赚得安心,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既然方少这样坚持,那就这样办吧,老房,这些日子你多费费心,盯着些他们,咱们也不苛求他们,铁路建设按时保质完工,该给他们的钱一分不少,但是要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敢偷工减料的话,也别怪日后咱们不给面子,闹得大家都难堪。”宗正笑道。房泽良自然是点头应了下来。
“潼晋铁路的批复现在在部里还没有个准性,我说方大少哎,你能不能和苏老爷子谈谈,他老人家发句话,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宗正话题一转,又扯到了潼晋铁路上来。有的时候宗正也是很难理解方明远的想法,在很多时候,他居然就这样生生地放着苏老爷子这尊大佛不用!像其他家族子弟,经商时,那都是将家族和自家老爷子的影响力利用得淋漓尽致,而到了方明远这里,却绝大多数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不到迫不得以,不去动用这些关系,硬生生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开出这一方天地来。
像晋潼铁路项目,像奉潼铁路复线,苏老爷子都从来没有明确地表过态,以苏老爷子的声望和如今的地位,要是能够明确地表示一下对方明远的支持,很多事情就会好办很多,而偏偏方明远就不那样做。
方明远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这种小事情都要惊动老人家,那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小辈太无能了吗?衙内也不必着急,相信三地政府会比咱们更急!”他可以理解宗正他们急迫的心情,晋宁目前的铁路的运力有限,这眼看着国内煤炭的市场价格已经有上扬的势头,宗家他们在晋宁的投入已经开始显现效益的时候,却苦于无法将煤炭及时运出来,这心里自然是不好受。方明远的心里虽然也急,但是却仍然不愿意轻易地去借用苏浣东的影响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