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悦还想再问,却被褚美琴凌厉的眼神制止。
她不明白,家里也没外人,这种属于家庭内部的事,关门坐在家里也不能讨论?
出狱快一年了,并非是她多心,而是家里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制造一种她是一个局外人的错觉。
黄冉冉对她的态度无论好坏,她从不往心里去,因为两看相厌,彼此都清楚谁也没拿对方当家人。
屡次救她,那也仅因为她跟司华诚在一个户口本上。
司文俊和褚美琴没有血缘关系,褚美琴和司华诚没有血缘关系,整个家里,司华悦是维系着血脉亲情的纽带。
可他们却这样待她,让她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司华诚和黄冉冉要回去,司文俊和褚美琴都没有挽留,由着他们夫妻二人来去自由。
司华悦想挽留,可看到司华诚和黄冉冉莫名垮下的脸,她张了张嘴,最终仅说了句:“路上慢点。”
司华悦有些搞不明白她父母的想法,留下司华诚夫妇,家里的人气还能旺点,也省得天天跟得了红眼病似的,总盯着人家唐老爷子那边。
生孩子的话题一度让家里的气氛变得低沉。
所谓沟通不到位,努力全白费,司华悦懒得跟她父母多言语,来到三楼自己的卧室,拿出手机准备刷朋友圈。
可刚划开手机屏,滴滴一声响,有红包。
司华悦手速极快地点开,“薪金补偿”群里甄本在发红包。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闷得不行了,一个病号,居然给健康人发红包。
群里跟炸了营似的,全是“谢谢大佬”、“早日康复”、“想你了”等等恭维的言辞。
司华悦随手点了下红包,好家伙,十八块钱,手气王。
认识的人开始风头转向,恭维司华悦人红手气旺,上来就是一个王炸。
司华悦哼哼哈哈地应付了几句就退出群聊。
翻开朋友圈,发现甄本在十分钟前发了个在病房里的自拍照。
没有正脸,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将大半个脸给遮挡住了,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上白色胶布下的输液软管末端有淡淡的回血,应该是刚输完液。
来到申国后他才办理的手机卡,学会使用微信,学会发红包、发朋友圈等。
所以,他微信里发的圈不多,以前发的圈都是配的丑语,这个圈是唯一一张自拍,也是唯一一个用申文写的想法。
照片上只配了四个字:我很孤独……
或许是文字的原因,也或者是这张照片的缘故,司华悦心底一阵触动。
孤独的滋味,谁都品尝过,尤其是像司华悦这种历经坎坷的人,对这两个字有着深刻的体会。
“你晚上吃过饭了吗?”司华悦点开私聊,发语音问了句。
之前去他病房的时候,没闻见有饭菜的气味,在重症区里,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
甄本的好人缘都是靠红包赚来的,平时拿他当朋友的人只有老于、司华悦、仲安妮和李石敏。
女人太美会招来嫉妒,男人也一样,像甄本这种被上帝吻过脸颊的人,得到异性的青睐与得到同性的嫉恨几乎是等值的。
“没有。”甄本聊天只能通过语音,申文他只会说不会写,用拼音或五笔来打字就更别提了。
司华悦深叹了口气,拨打李石敏的电话。
李石敏一听甄本居然没人管,也很气愤。
因为养着笑天狼,他每天打饭总会多打,病房里还有一份没动的饭菜,本来想留着给笑天狼夜里吃的。
虽然已经凉了,但总比在漫漫长夜里挨饿强。
放下电话,跟仲安妮打了声招呼,他直接将饭菜包好,提着去了重症区门口,交给值班的护士,让她给甄本送过去。
甄本接到饭菜后,先是给司华悦发来一个语音信息,只说了声谢谢。
司华悦没有回,继续刷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人发的不是美颜过度的自拍,就是各种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炫耀,有炫吃的,有炫穿的,还有炫老公(老婆)和孩子的。
失去看下去的兴致,她起身打开电脑,想玩会儿游戏。
玩了没一会儿,手机振动,仲安妮的。
“华悦,不好了,甄本中毒了!”电话刚接通,仲安妮声音急促地对司华悦说。
“什么?”司华悦大惊,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李石敏刚给甄本送去的晚饭。
今晚的晚饭是她亲自与李石敏去食堂打的,回来后,他们三人一狼在一起吃的。
饭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笑天狼食量大而多打了两份,不存在他们吃下去的没毒,剩下的那份有毒。
“到底怎么回事?”司华悦也不管自己的号跟人组队在副本里被队友骂,直接推开电脑坐到床上。
“我哪儿知道啊,这进又进不去,李石敏刚才去那边打听了下,那些护士都在围攻他,说他送过去的饭菜有毒,已经报警了。”
仲安妮是个遇事冷静的人,很少能听见她这样急躁地说话。
“报警有鸟用,救人要紧呀,闫主任在不在单位?”司华悦问。
“不知道啊,什么也打听不来,我就想着告诉你,让你联系闫主任来救人。”仲安妮说。
“别怕,等着。”司华悦说完即挂断电话。
拨闫主任的电话,先是通话中,连拨了五六遍才通,只响了一声闫主任就接听了,“如果是为小甄的事,就挂了吧,我已经在路上了。”
挂电话的速度和接电话的一样快。
司华悦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圈,调出顾颐的电话拨过去。
“甄本的事你听说了吗?”司华悦问。
“嗯,刚知道,疾控中心那边已经报警了。”顾颐似乎是在外面,司华悦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李石敏不可能给甄本下毒,这事我可以作证。”司华悦着急地说。
“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先不要胡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可牵扯到两个国家,而非是两个人。”顾颐提醒她。
“好吧,你现在在哪儿?”司华悦问完就听见那边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
“准备去疾控中心。”顾颐说。
“我也去。”说完,司华悦就把电话挂了。
快速换上衣服,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的大灯已经灭了,仅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
褚美琴卧室的门虚掩着,有灯光从里面透出,还有她和司文俊的低声交谈声。
司华悦隐约听到他们在说黄冉冉。
着急返回单位,她没有心情去偷听,仅冲褚美琴卧室喊了声:“妈,单位有事,我去看看,晚上可能不能回来了。”
也不等褚美琴回应,她速度极快地换上鞋,发动开重机就直冲向小区大门。
这会儿还不到十点,将入夏,夜里的气温适宜,这个时间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特别多。
但越往疾控中心方向走,人车越少,行至一半路程,几乎已经看不到步行的人,偶有车辆也是交叉方向行驶。
司华悦的夜视能力较常人强,加之尼曼重机的大灯特别亮,她能清楚地看清前方路况。
隐约间,她发现前方路面似乎有一些细碎零散的东西,虽心下着急,但她依然很谨慎地放慢车速。
一个左摆,她停下车,从车上下来,她蹲下身看了眼,居然是一颗颗尖锐的钢钉,难怪刚才见到有细微的反光。
有人想阻止她进入疾控中心?
不对,不是她,应该是闫主任!
想到这点,她忙拿出电话打闫主任的号码,可这一次,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
看了眼通话记录,跟闫主任之前的那个通话是四十分钟以前。
闫主任家司华悦知道,距离疾控中心比大豪近,从大豪到疾控中心需要一个小时时间,而闫主任仅需半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路上没有这些钉子的话,闫主任此刻应该已经到单位了。
难不成在抢救甄本没法接听电话?
司华悦现在不敢将事情往坏的地方想,她不清楚甄本中毒到底严不严重,如果很严重,杜主任已经不在了,能救甄本的唯有闫主任。
可如果闫主任因为这些钉子扎破轮胎出现交通事故,那甄本今晚将凶多吉少。
她将重机车身拧过来,用大灯一点点照亮路面。
一道轮胎留下的黑色印记一路向前,直到路肩石,能清楚看到那一部分的路肩石和上面的冬青丛有被撞击过的坍塌痕迹。
但却并没有任何车辆停在那里。
人呢?司华悦心底里漫上一股紧张和愤怒的怨气。
撒钉子的人如果此刻在她面前,她一准儿把那人给打进ICU。
从路边拔下一棵冬青,将路面所有的钉子扫到路肩石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这才重新发动车往单位赶。
还好,接下来,没有再出异况,一路上她并没有骑得太快,不时四下看,试图找到闫主任或者他的车辆踪迹。
疾控中心大门外的停车棚里停着两辆车,一辆好像在那里停了快一个月了,车身满是灰尘。
而另外一辆是辆红色的现代,像是女人开的车,因为透过路灯,能看到前面的挂件很娘气。
重机的声音隔很远就能听见,老于已经将电闸门打开,站在值班室门旁看向司华悦。
“闫主任来没来?”司华悦将重机直接开到老于身前,着急地问。
“没有啊,甄本中毒我已经听说了,我一直站在这儿等着,可没见着他来啊。”老于翘首往司华悦身后看了眼。
未及他们俩再交谈,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警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