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大宅位于淮京西郊,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大庄园,一进庄子,便两座牌楼高高耸立,红灯笼高悬在牌楼上,迎风招展出一种喜庆气,那是蔡家专门为太后与淑贵妃而建。
因蔡家并无男子为官,庄园占地面虽大,但建筑却都十分朴素,并不会越制。
恭亲王的马车缓缓停在蔡家门前,里头立即便有人出来迎接。
楚君澜悄悄撩起了窗帘观察,就见蔡家迎接出来的除了高矮胖瘦不一的几个华服长者,居然还有一身红衣的淑贵妃和穿着貂绒披风的六皇子。
萧煦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与楚君澜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会儿你便跟在我身边。”萧煦捏了捏楚君澜的手。
楚君澜笑着点头:“好。”
紫嫣和紫苑在外头为楚君澜摆好了垫脚用的木凳子,萧煦先跳下马车,转身双手扶着楚君澜的双臂,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磕碰。
蔡王妃下了马车,刚理顺了裙摆,一抬头就看到萧煦像护着珍宝一般护着楚君澜,心里便是一阵不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结果一回头,正对上了淑贵妃若有所思的视线,蔡王妃尴尬的笑了笑,旋即随着恭亲王上前去行礼。
“祖父在上,请受晚辈一拜。”恭亲王的态度极为恭敬。
蔡老族长是太后的父亲,景鸿帝的外祖父,六皇子的曾外祖父。而淑贵妃和蔡王妃的父亲,分别是萧老族长的第五子和第七子。
萧老族长穿着一身孔雀蓝色的大氅,身材佝偻、面容清癯、鹤发鸡皮,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见了恭亲王,笑的眉眼弯弯满面慈祥,连忙上前来双手搀扶:“哎,哎,快起来,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恭亲王转而又给蔡七老爷拱手为礼:“见过岳丈大人。”
对于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且位高权重的女婿,蔡七老爷着实摆不起岳父的架子,忙摆手,客气的道:“贤婿不必多礼。”
淑贵妃之父蔡五老爷的视线,就落在了萧煦与楚君澜的身上。
“哎呦,这就是世子吧?想不到多日不见,世子已是如此丰神俊朗,风流非凡了。着实有恭亲王年轻时的模样。”
蔡五老爷的话,说不上是夸奖还是贬低,因为但凡是上层的这些人都知道上次在宫中“血亲药引”的事,这样说,反倒是像在反讽恭亲王。
萧煦却只是微微一笑,恭敬行礼,并不多话。恭亲王也似浑不在意。反倒蔡五老爷被蔡老族长狠狠的白了一眼。
众人一并进了宽敞的院落,穿过铺设了整齐方砖的甬道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待客用的前厅而去。
淑贵妃笑着与张王妃和蔡王妃都说了几句话,就主动走到了楚君澜的身边。
“楚氏,咱们又见面了,你近些日可好?”
“淑贵妃娘娘金安,劳娘娘挂心,臣妇很好。”楚君澜忙行礼。
只是她膝盖还不曾屈下,淑贵妃便拉住她的手,“不必多礼,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家亲戚,迎秋是我的堂妹,你要叫她一声婆母,我便也是你的长辈,自己人,何须如此客套呢?”
淑贵妃言谈之间竟然如此随和,甚至连本宫的自称都不要了。
楚君澜露出真诚的笑容,眼神比淑贵妃看她的还要温柔和气:“是,多谢娘娘不嫌弃,是臣妇高攀了。”
一旁六皇子将双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冷眼看着楚君澜身边的一切。
自方才看到楚君澜起,六皇子脑海之中甚至出现了将她身上的肉切掉时血肉模糊的画面,心里便是一阵暗暗的爽快。
楚君澜哪里察觉不到六皇子的敌意?但她知道六皇子只要还没疯,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任何出格的事,是以她有恃无恐,而是对六皇子和气的笑了笑。
六皇子咬牙,眼珠子红了。
一行人来到前厅,便各自入了席。
蔡家是早有准备,今日虽邀请了恭亲王府的女眷一同来,蔡家的女眷却只有淑贵妃与蔡王妃在场。
蔡老族长带着蔡五老爷、蔡七老爷与恭亲王挨着坐下,萧煦则被迫挨着七皇子,其他恭亲王府的庶子都沉默的坐在了七皇子再下的位置。
淑贵妃与蔡王妃将张王妃和楚君澜等女眷引到了另一张八仙桌。
蔡老族长笑着端起酒杯,说起话来有些漏风,慢条斯理的道:“今日是家宴,前些日子,六殿下身上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今日邀请了恭亲王一家来,一则,是为了咱们亲戚年后聚上一聚,二则,也是为了与恭亲王府上赔不是。”
蔡老族长这么说,在场之人都是正襟危坐,端着就酒盏细细聆听。
能让蔡家的大家长,景鸿帝的外祖父如此客气的说一句“赔不是”,这也是绝无仅有了。
恭亲王忙站起身,行礼道:“您老人家言重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赔不是?咱们都是自家人。”那诚恳的笑容,就仿佛蔡家没有暗示过淮安王府诬陷恭亲王一样。
淑贵妃笑着道:“本宫也要代六殿下给恭亲王世子妃赔个不是。”
楚君澜忙起身行礼,忙道:“臣妇不敢,六殿下并未有任何做错之处。”
“律儿,你过来。”淑贵妃满脸笑容的回头吩咐六皇子。
所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聚集在了六皇子身上,直将六皇子看的面色一瞬通红。
距离他最近的萧煦,已经听见六皇子口中传来牙关紧咬时发出的“咯吱”声。
淑贵妃回眸看向六皇子,依旧微笑,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警告和狠毒:“律儿?”
六皇子看了看蔡老族长,又看看自己的外祖父,只得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淑贵妃身边,低着头道:“母妃。”
“来,你不是先前还与母妃说,你想当面与恭亲王世子妃道个歉吗,先前你们有过一些小摩擦,但是大家都年轻,如今咱们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存了误会也不打紧,将误会解开也就是了。”
六皇子抬眸看着楚君澜,紧咬牙关,下颌绷紧出棱角。他想起当时赏花宴,楚君澜一个小小的臣女就敢将茶水泼在他的衣襟上,如今楚君澜有人撑腰,比当日还要嚣张。竟要逼迫他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
一旁的楚君澜笑笑,她现在算是看懂淑贵妃是什么套路了,无非就是为了表现给景鸿帝看罢了。
可是淑贵妃太不了解她的爱子了,一个能将杀人当做乐趣的人,让他给自己瞧不上的人赔不是,刺激之下究竟会不会做出更加难以控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