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如此一想,当真唬的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喉咙处不免一阵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嗽又引起了干呕。
原本就没吃几口的东西,在胃囊里翻江倒海,这一干呕,全都吐了出来。
楚君澜忙冲到了墙角净桶旁。
见她忽然面色惨白的跑去吐了,傅之恒一愣,也忙担忧的追了过去,替她拍了拍后背。楚君澜不想叫人看见她呕吐时的秽物,冲着傅之恒摆手,可傅之恒却并不走开。
待到她好了一些,傅之恒端了一杯水来给她漱口。
“你这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以为你们家里的事太过忧心?”
楚君澜摇摇头,并没正面回答。
可傅之恒再看看她的脸色,忽然就福至心灵了:“你……”
楚君澜见他似乎明白了,禁不住笑了一下。
傅之恒心里怦怦直跳,这种事有什么惊讶的呢?她嫁人了,有身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且还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的心里,依旧有一个地方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如此,可你身子现在这样,外面又是那样的一个局面,如此下去怎可怎么能行?”傅之恒扶着楚君澜在一旁边坐下。
楚君澜笑了笑:“也无妨碍的,我若要做什么时,自然有办法让自己不犯恶心,日常也只管养着就是。”
“你用药?可是是药三分毒,对你的身子不好吧?”
“我会控制的,何况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眼下情况如此危机,整个恭亲王府只有我一个是自由身,且我还是个逃犯,难道我能束手就擒,低头认罪不成?”
傅之恒抿着唇担忧不已,她如此年轻,有了身孕本该是一件全家庆祝的好事,如果是在平日里,她一定会被萧煦小心翼翼的捧着宠着,又如何会舍得让她如此奔波,劳心劳力的为整个王府的未来想出路。
“这样下去不成,咱们神仙酿的酒庄,我在淮安县城里已经布置了人修建,凤雅山庄的几个信得过的骨干如今都在淮安县城,你若是有需要,便可以去找他们帮忙。你一个人这样在外头,我不放心。”
楚君澜禁不住笑:“多谢你的关心,其实我知道咱们在这里有人,可是我毕竟是个逃犯,淮安王府的人要追捕我,一定会张开网放了诱饵等着我,神仙酿与淮安王府都在淮安县城之中,难道他们会不知道我的产业在那里?我只怕,前脚一进门,后脚就有官兵包围那里了。”
傅之恒知道楚君澜说的有道理,心下暗自焦急。
“你说的有理。可是……”
“无妨的,我现在是估计着身子,不想与人动干戈,不似从前,身子强健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不论是用毒还是其他办法,我总有办法让一些人说出实话来。”
自嘲一笑,低头抚了抚平坦的腹部:“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能那么粗暴的解决问题,我就只能多动动脑子了。”
傅之恒拧眉,想了想道:“不然,就去找找夏公子?你与青剑山毕竟有缘,夏公子为人古道热肠,若是你求助,他一定会帮忙,就是不作别的,让他跟着你,也能保护你。”
“当初萧煦带着那么多人围了青剑山,才将我给弄了回来,青剑山好意想收我为徒,可我最终辜负了人家,青剑真人不计前嫌,没有追究我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如何还能拉的下脸去求夏公子来给我做打手?”
楚君澜摇着头,想想那个“一无是处夏真言”,禁不住笑了起来:“有些人知道不该再相互牵扯,那便只记着对方的好处便是了。夏公子闲云野鹤,性子真诚,不应该参与进朝堂这些纷争之中。”
傅之恒见楚君澜如此说,心里也很赞同她的想法,只是她现在如此艰难,他又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
“你啊,就是会为别人想,你现在不想牵扯别人,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自己?自然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就跑了。”楚君澜俏皮一笑,“比如你,我就打得过,所以我就没跑。”
傅之恒一愣,旋即好气又好笑摇着头,爽朗的笑了起来,故作感慨的道:“我啊,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被你个小女子拿了,还被‘严刑逼供’,给你这逃犯说出这么多秘密来,我真是愧对皇上。”
楚君澜被他这语气,也给逗笑了,转而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我原本是打算在城里闲逛逛,等着傍晚焕彩阁开始做生意的。”
“焕彩阁?”楚君澜一愣,随即立即就明白了,“你不是吧,你跟着皇上来到此处也不忘了去寻欢作乐?”
傅之恒闻言脸色一黑,“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好歹也是才名在外,来到此处一趟,焕彩阁想找我提个字,写个诗之类的,我能拒绝吗?再说这么好玩的事,也不是我自己去,晚上皇上也是要去的。这如何能说我是寻欢作乐?”
楚君澜挑眉:“皇上要去,你也去,所以萧煦也会去?”
傅之恒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看着楚君澜那样,禁不住笑道:“你别多想,萧世子那般冰雪一般的人物,就是去了也顶多陪着皇上吃杯花酒,不会胡来的。”
就是他,现在也不会乱来了,心里有了一个女子,那些庸脂俗粉又怎能看的入眼?他这般根本就没有得到过楚君澜的人,看着那些人都会觉得反胃,就更不要说萧煦那样性子的人了。
楚君澜点点头,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
傅之恒看的好笑,再厉害,她终究也是个寻常女子啊。
刚要开口安慰,却忽然感觉眼前银光一闪,旋即就觉得肩头,手臂,腿上有几处似被什么虫子叮了一口似的,随即就感觉到全身不能动弹了。
傅之恒惊讶的看着楚君澜:“你……”
楚君澜笑了笑,道:“你别担心,十二个时辰之后你自然就能动了。”
她站起身,笑望着傅之恒:“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
话音落下,还不等傅之恒开口,便又一点,傅之恒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楚君澜怕他冷,还找了个披风给他披上,这才转身出了门。
傅之恒看着楚君澜离开的方向,着实是气的不轻,可就算再生气,他也对她厌恶不起来,仔细想想,又觉得开始唾弃自己。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楚君澜提着个包袱回来了。径直越过他去了里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见脚步声靠近了自己,傅之恒脖子不能转,只能眼角余光判断是楚君澜走了过来,随即就看到楚君澜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直裰,外头披着一件白毛领子的大氅,容貌已经略有改变,五官越发的出挑了,面部线条却显得更加冷硬。
眼前之人,如果不开口说话,已经没有人看得出她是个女儿身,只会认为她是一个生的十分漂亮的少年郎。
随即,傅之恒就听到了一个带着几分清朗气的男孩声音。
“你看看我这样,像不像你?”
傅之恒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根本没发出声音。
楚君澜又笑着换了个声音,这次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一些,自言自语道:“安歌这样的才子,声音太过轻佻了就不像了,你看我这么说话像不像你?”
傅之恒简直无语凝噎,想说话,偏生动了动嘴根本发不出声音,就只能白了楚君澜一眼。
楚君澜被他瞪的心情大好,穿着一身和傅之恒身上极为相似的衣裳,他面前转悠了两圈,先是正常女孩儿走路的步态,随即柳腰款摆的扭了两步。
打扮成一个男人模样,却这样走路,且还和他穿着一样的衣裳,傅之恒简直要被气吐血,狠狠又瞪了她一眼。
楚君澜见傅之恒气的脸红脖子粗,禁不住又笑起来,这才模仿傅之恒平日里走路的习惯,潇洒的踱了几步,旋即一甩大氅,微微侧身在傅之恒对面的椅子坐了。
她的坐姿随性中透出几分雅致,微微一抬下巴,更将傅之恒平日里恃才放旷的模样学了个十成。
傅之恒看她竟将自己模仿的如此之像,简直气的咬牙切齿,偏偏心底深处,却又生出几分暗喜来。
原来她是如此了解他……
楚君澜笑嘻嘻的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顶着一张男人的脸,用女子温柔的声音道:“好了,看你表情如此丰富,我就放心了。就委屈你在这里等吧,我先喂你几口吃的喝的,等我走了,你若是饿了就喊人。”
傅之恒瞪楚君澜。
楚君澜立即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你发不出声音。”
简直太气人了!
傅之恒恨不能想用毛笔狠狠戳她两下。
楚君澜将点心喂到傅之恒口边,傅之恒原本还不想吃。可是一想到,这是楚君澜喂给自己的,终究还是长了口。
这或许是这辈子,他唯一能让她喂食的机会吧?
楚君澜喂了傅之恒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水,这才起身道:“好了,我要先去焕彩阁坐坐,等你能够动弹自如了,若想离开,自然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