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笑道:“世子妃这般说,着实是折煞若菡了。”
这般疏离礼貌的态度,让楚君澜心下越发堵得慌,但她面上依旧不露,笑道:“才刚来时,瞧着院子里的花儿开的正好,我与若菡出去走走,还请定国公夫人允准。”
定国公夫人看了看楚君澜,又看看鹿若菡,终究还是点点头,笑道:“那我便失陪片刻了。”
“您太客气了。”
楚君澜望着定国公夫人的双眼微笑,定国公夫人反倒觉得不自在起来,原本还想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去服侍的话,也不自禁咽了下去。
若是做的太明显,也着实是不给人脸面,定国公夫人暗叹一声,暗中埋怨定国公。
楚君澜与鹿若菡并肩离开花厅,沿着抄手游廊走向花园。紫嫣便与鹿若菡的婢女远远地缀在后头低声闲聊。
到了院中,前后左右都没了外人,楚君澜才问道:“若菡,听说你最近都被你母亲拘在房里不准出来?”
鹿若菡苦笑了一声,眉心微蹙地道:“别提了,我母亲如今防备我就像在防备贼,好似给我自由,我便会四处惹是生非似的。”
两人在花坛旁边的凉亭里依着美人靠坐下,鹿若菡看着满目的姹紫嫣红,心里却沉静的仿佛一滩死水。
“我母亲不许我出门,也不愿我与人交往,我心里隐约明白,是因为朝中的情况太过紧张,我父亲不希望我们女流之辈在外头的交往失了分寸会给他带来麻烦,我母亲许也认同这个观点吧,觉得我会坏了父亲的事,才让我在房里呆着,不许我出去。”
鹿若菡苦笑了一声,自嘲地道:“我算什么呢?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别人十七岁时都已成了婚,而我连亲事也没说定。除了先前要将我嫁给葛阁老家那种纨绔之外,我父亲和母亲似乎根本不打算给我寻个好的未来,我的存在,只是联姻时的工具,我选定的人,他们若觉得对自己没帮助,就不准我嫁,可是他们又能留我这个工具多久?再过两年,我就只能替他们联姻嫁给人做续弦去了。”
十七岁,在楚君澜看来还是少女,还未成年,可在这个朝代却是可以做娘的年纪,这个时候还没定亲,就是留成老姑娘了。再留两年择婿,恐怕真的只能嫁给鳏夫去了。
楚君澜叹了口气,搂着鹿若菡的肩膀拍了拍。
“若菡,你心里还有我湛哥吗?”
鹿若菡闻言转头看向楚君澜,眼眸中的光彩闪了一瞬,随即又暗淡下去。
“有没有又能如何?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有听安排的份儿。君澜,你我是好友,我也不瞒着你,我这次之所以会被关起来,最初就是因为我与母亲提了你哥哥,我母亲和宛松又在我父亲跟前说了几句茂国公府的好话,随后我父亲便大发雷霆,说我……说我不守妇道,不知廉耻,让我闭门思过。”
鹿若菡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人,我也知道父亲手握兵权,在朝中安稳当官不易,他要护着全家,我不能太任性,可是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从前哄着我嫁给葛阁老家时,态度那般温和,甚至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安排我出去与人偶遇,现在我选的人他不满意了,我只提了一句,就成了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了。”
鹿若菡越说越是委屈,禁不住捂着脸抽噎起来。
楚君澜看的又难过又心疼,忙取了帕子给鹿若菡擦眼泪:“好了。你快别哭了,这时间的事哪有尽如人意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湛哥,咱们就可以想法子争取一下。”
“怎么争取?我父亲与茂国公府站着不同的立场,他不可能答应我的。”鹿若菡十分悲观,着实是已在这件事上受过太多苦了。
楚君澜道:“你别哭,我怕你家里人在远处瞧见了,背后要嚼舌你。你看我与世子,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如今不是也都好好的?事在人为,做到了努力,将来即便事情不能如愿,咱们也不后悔不是?再说了,你对现在外头的情况也了解,应该也知道,如今朝局正出现一个大的动荡。”
“你是说?淮京?”鹿若菡一边擦泪一边问。
楚君澜笑道:“我就知道你聪明。”
鹿若菡叹息:“我就算不出门,也知道我父亲最近这般焦躁是为了什么,何况宛松私下里也与我说过,现在朝中不少人都在关注淮京行宫的事,我怀疑皇上是不是有迁都淮京的意图。”
楚君澜笑着:“若是没有迁都意图,用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建造一座比京城皇宫还要好话的宫殿,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掏空蔡家的银子吗?皇上是明君,不会这么做的。”
“你的话与宛松说的一样。”鹿若菡笑笑。
“所以,转机就在这里。”
“什么?”
“迁都啊,”楚君澜凑到鹿若菡耳边低声道,“迁都的话,你父亲是自断根系跟着皇上的步伐,还是留在北方继续下去?”
鹿若菡道:“我父亲素来就是为了保住勋贵的尊贵和荣耀,他自然是希望留下的。”
楚君澜点点头:“留在此处,然后看着皇上在淮京,身边出现新的宠臣能臣,渐渐被边缘化?”
鹿若菡当即变了脸色,刚哭过的眼睛水润润的望着楚君澜,似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
楚君澜笑着道:“你父亲是聪明人,早晚会做出最利于鹿家发展的决定。只要他做的决定与我父亲相同,咱们两家就再不是对立的立场了,立场相同,再选择门当户对的人家,你与我湛哥之间的屏障便再没有了。”
鹿若菡听的眼睛逐渐睁大,只觉得缠住自己的迷雾一瞬消散,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禁不住笑起来。见她自己想通了,便不再多言,鹿若菡不是个懦弱的女子,只要她明确方向,就不会放弃自己的未来。
楚君澜转而问起此行目的:“好啦,说正经的,我今儿来是想问问,你们府上有没有泰丰香铺送的净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