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四节 武以止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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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骑兵冲入汉军中军阵列后不过一刻钟,在汉军右翼,匈奴逼落骑兵,也已经冲了过来了。

望着敌骑,黄匡紧紧握住了刀柄。

敌骑距离一百步,准备作战他大声的对着自己的部下吼道。

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汉军细柳营的一位队率。

职位虽低,但却已经非常精干了。

这两年多来,他日夜磨砺自己的骑射技术,还参加了一次武苑培训,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却也让他学会了如何在战场上组织和鼓舞自己的部下的士气,更学会了应该如何应对敌人的冲击。

此刻,他的心里面,一个个数字不断的蹦了出来。

敌骑的速度是大约每瞬百步(汉家规定的时间度量,一昼夜为十二时辰或九十六刻【这是根据太阳方位划分的】,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分为八刻,而每刻六十瞬,一瞬约为后世的十五秒)。

而他知道,汉军的轻骑速度也大约与之相等。

所以,他抽出了马刀,微微夹紧了马肚子。

在阳光下,他的爱刀长而锋利,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骑兵对冲吗?他抬眼望着前方的匈奴骑兵,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但他们并没有放箭。

或许是害怕汉军趁他们减速突袭,也或许是他们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唯有速度,才是制胜的关键。

但无论如何,他们选择了黄匡最喜欢也最希望的战斗方式——白刃交战!

过去两年,八百一十二日,我无时无刻不在磨练自己的白刃技能黄匡在心里面说道。

细柳营的训练,强度超高,而且简单枯燥。

每日,最常见的训练,就是两队之间演练对冲。

白刃冲锋,贴身肉搏。

为此,黄匡和他的同袍,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血水泪水。

他曾经无数次被木剑抽得浑身青紫,更是数十次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在地上疼的打滚,甚至摔断了手臂大腿肋骨,在床上躺着,在被窝里疼的哭泣。

而这一切的努力和辛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战场时,自己能多杀敌人,用他们的头颅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

更何况,这对面的敌人是天下公敌,天子明令通缉的鬼骑!

杀!就在此时,黄匡听到了自己的上司的命令:全军冲锋!

杀!他举起马刀,大声吼起来: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吼!所有的士兵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然后,千军万马,犹如雷霆炸响,向着匈奴骑兵冲了过去。

汉军的骑兵冲锋,在今时今日,已经变成了一种战场艺术。

一千余骑,犹如一道波浪,从左到右,沿着数里长的战线倾泻而出。

一千把马刀,整齐划一的直指前方,在阳光下,居然形成了一道刀光,仿佛神话传说中的神明之刀,从战场切过。

不过三五个呼吸,黄匡带着自己的部下,就跟匈奴骑兵撞到了一起。

杀!两军交锋的刹那,就仿佛两股泥石流在山谷之中正面相撞,顿时就激起了千重浪——血浪!

砰!

黄匡挥舞着马刀,撞进匈奴骑兵的队列之中,只在瞬间,就有着敌人挥刀来攻。

但这毫无意义。

因为匈奴人的马刀,尽管是山寨的汉军马刀。

但他们不能冶铁,更别提精铁了。

所以,只能用青铜来铸造。

但青铜太脆了,根本无法与精铁相比,更何况,黄匡的马刀,刀刃锋利而有韧性,只在交错的刹那,他的马刀就被黄匡斩断,然后,黄匡毫不留情的向前一劈,将那个惊恐万分的匈奴人的脑袋斩成两半,血水喷溅到了半空,洒了黄匡一身。

但他来不及抹去眉毛和眼睛里的热血,敌人的攻击就已经交错而来。

好在,在黄匡的左右,两骑汉骑及时冲来,将他两翼的敌人打落下马。

该死的汉朝人!须卜当屠挥舞着武器,带着自己的骑兵,想要冲上前线。

但可惜,匈奴人密集而无序的阵列,使得他们实际上能够与汉军骑兵交战的人数其实是有限的。

此刻,匈奴人阵型的劣势一览无遗。

尽管须卜当屠的骑兵足足有将近五千骑,但,能够战斗在第一线的骑兵,却不不过一千五百左右。

在人数上来说,与汉军骑兵的冲锋人数相当。

通常,在过去,匈奴人遇到这个情况,前排的骑兵已经足够解决任何敢与他们对冲的敌人,然后,后排的骑兵会将这些倒霉蛋践踏成肉泥。

但在现在,他们遇到的是汉军!

而且还是细柳营的汉军!

更是巅峰时期的细柳营!

真正意义上的一支足可一汉当五胡的强军!

所以,他们立刻就尴尬了。

前排的骑兵,尽管已经非常努力,非常拼命。

但奈何,他们在装备技战术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方面,全部落后。

很多人的武器,因为质量太差,甚至连抵挡汉军的马刀劈砍也做不到。

所以,在接触的刹那,逼落骑兵的前排就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瞬息之间,就有数百人落马,更有数百人被汉军马刀直接砍成了两半。

地面上立刻就多了一层用尸体铺成的尸路。

这让汉军骑兵的速度变慢,但也让匈奴骑兵的速度变慢。

而且,更要命的是

须卜当屠抬头望着前方。

汉军的第二排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

他们挥舞着马刀,绕过了匈奴骑兵的正面,从两翼包抄。

然后,他们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撞了过来。

更可怕的是,汉军的第三排骑兵也紧随其后。

但他们的武器,从马刀,变成了长弓。

他们在两翼游弋,不停的搭弓攒射。

许多勇敢的逼落勇士,历经千辛万苦,战胜了自己的对手,却被一箭射落下马。

该死的汉朝人!须卜当屠大骂着,汉军骑兵的表现和战术,远超了他的想象。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何幕南部族会传说‘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了。

匈奴骑兵,在他们面前,确实是太弱了

无论是技战术,还是身体素质,或者武器装备。

匈奴骑兵,全面落后。

他曾经亲眼目睹了三个勇敢的逼落骑兵,舍生忘死的围攻一个汉朝军官。

这样的战斗,在过去,肯定会以匈奴骑兵的获胜告终——无论对方多么的勇不可当!

双拳总归是难敌四手的!

但,在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那三个勇士的兵器质量太差了!

几乎没有人的武器,可挡那汉朝军官的马刀一击——不是被斩碎了,就是被劈飞。

该死的大夏奴!须卜当屠大骂道。

在他看来,铸造武器的大夏和大宛工匠,都应该去死!

有你们这样制造武器的吗?

你们要是用心制造武器了,怎么我的军队的武器,在汉朝人面前如此脆弱?

但他却忘记了,当匈奴西征时,他是如何欣喜若狂的赞美着这些工匠铸造的武器。

只能说,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匈奴和西域工匠的技术层级太低,文明程度太低。

而他们面对的,又是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强的军队中的王牌——细柳营!

兰折野,你这个混蛋!须卜当屠扭头看向兰折野的骑兵的进攻方向,大骂着:还不赶快进攻?

他知道,假如兰折野不能冲进汉军阵列,杀进汉军的核心。

那么,自己和系雩难,今天就要全军覆没了!

跑都没地方跑!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义纵举着千里镜,感慨着。

在汉匈交战到现在不过一刻多钟,但在汉军中军和右翼,已经是尸山血海。

匈奴人汉军士兵,战马,相互交错,在这平原上,磊出了一又一个远超一人高的尸堆。

最大的那个,甚至足足有一百余步长,六七十步宽。

在尸堆之上,幸存的士兵和伤员,持着武器,还在相互战斗厮杀。

而在尸堆旁边,骑着战马,相互劈砍的士兵们则在为这个尸堆的继续扩张而贡献力量。

鲜血在大地上流淌,渐渐的在低洼处,聚成了一个又一个血坑。

刺鼻的鲜血味道,弥漫在整个空气里,有些心理素质较差的文职军官,现在已经吐的两脚发软。

去年考举后才入伍的几个考举士子,更是望着前方的修罗场,手脚都发软。

还有人喃喃自语着: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先贤所言,诚不欺我!

对于这些生长在温室,不识兵凶战危和民间疾苦的家伙们来说,眼前的一切,确实太过刺激和震撼了。

毕竟,书上的文字写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更为真实。

像什么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你以为是艺术加工?

错了!

这是现实描写!

义纵就记得很清楚,当初马邑之战时,在武周塞前,折兰人的鲜血最终在大地上汇聚出了一条血河。

那是他永世难忘的记忆。

所以,这些小清新们有此反应,其实很正常。

不过

义纵低头瞥了一眼小清新们,说道:命令尔等一瞬之内回去工作,不然,本将当亲笔写退兵信!

这就是勒令他们强制退出现役了。

这些人闻言,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强忍内心的恶心感。

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场景,却肯定将让他们终生难忘。

虽然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尔等也当知晓,圣人做五兵,所为何事?义纵望着他们道:以备豺狼虎豹,以护卫桑梓,以止暴而已,故我辈武夫,以止戈为己任,而欲止戈,则海内不得不混一,皆奉天子,此春秋之所谓大一统,此先贤之所谓大同也!

这也是现在汉家贵族和高级将领的共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武痴,都是战争狂。

而战争给人的精神压力和心理压力,毋庸置疑,是极为深重的。

尤其是,文明程度越高的社会和阶层,对这些压力的感受就越敏感。

而诸夏民族自古就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

即使是蛮荒时代,三王五帝之时,尚且有‘有苗故事’的传说。

舜帝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是以高层就想出了这个借口和理想。

我们作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更不是为了杀戮和征服。

我们是为了弭兵,为了和平而战。

只要世界大同,天下大一统,八荒之内,**之间,皆为汉土。

这样,战争不就自动消失了?

这样,人民不就可以永享和平?

如此,岂不就可以止戈了?

便如战国七雄,年年征战不休,百姓劳苦不宁,而在现在,四海无兵革,黎庶得安宁。

这就是武人的贡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