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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从城市上空呼啸而过,鹅毛大雪纷纷而下。
现在已经临近春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
现在是深夜,整个银鹰领都笼罩在黑暗和压抑之中。大战在即,为了节省电力,所有街灯都关了。除了供暖设备闪烁的绿灯,几乎见不到任何灯光。
白银堡地下宫殿中,年迈的老者与中年男人相视而立。
“海棠,你跪下。”
一代国主卫海棠,没有丝毫犹豫,在老者面前跪了下来。
“卫家十六代孙,你听好了。”卫天宇看向地宫穹顶,目光仿佛穿越层层钢筋混凝土,直达云端。
“两百年前,我年逾七十,时常神魂出窍,游离九虚。”
“一次偶然机会,与流光结缘,签订血脉契约,从此相伴相生,遨游天地……”
卫天宇感叹着,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九虚”是新禅宗对时空暗流的称呼,他们把时空暗流分为了九层,其中最下一层就是永冻冰河。
“之后又追随先王东征西战,平定四方,终有今日之银爪……”
卫海棠眼圈发红,忍不住俯身叩首,“先祖在上,银爪有今日之灾,全系海棠昏庸无能。”
卫天宇缓缓摇了摇头,“今日之灾,乃吾族命数,非汝之过。”他仰头叹息,“吾族追随先王,忠心不二,年月不改。”
“如今妖女祸国,汝身为国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坚守吾族誓约,老朽甚是欣慰。”
“汝当之无愧为吾族之荣光。”
“祖父……”得到祖父的赞许,卫海棠禁不住流出眼泪。虽然他教子无方,却遵守先祖遗言,一臣不事二主,没有倒向阿丽雅或翠丽丝中的任何一方。
当然,里面也有一些个人原因。龙河南面,翠丽丝在冰蓝城出手阻止他为小儿子复仇,龙河北面,与他有宿怨的黑羽公国先一步投入了阿丽雅麾下。
“海棠,你记住,万事以人为本。”
“土地、钱财、名望,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唯有氏族血脉,才是卫家真正的根基。”
卫家老祖语重心长,卫海棠一叩到底,“孙儿记住了。”
“你起来吧……”
卫天宇将卫海棠扶起来,替这位十六代孙整了整衣襟,抚平皱褶。
“往后卫家,就靠你了。”
说完卫天宇退后几步,朝卫海棠一指,“流光,去吧!”
一只银色小鸟飞出领域,围绕着卫天宇绕了三圈,发出一声哀婉的啼鸣,俯冲而下,没入卫海棠的胸口。
霎时间,卫海棠的领域中,星辉交映,天河闪耀。一颗颗古朴的符文绽放银辉,万缕银丝穿梭星群。
一个巨大的星璇缓缓成型,旋涡中心升起一点银芒,犹如冷月初升,银辉万丈。
所有触碰到银辉的星球,瞬间镀上了一层银色,绽放出金属的冷光。
正当星空领域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时,地宫之中,卫天宇身体摇晃了一下,无数银丝从体内飞出,爬满皱纹的皮肤如同燃烧的灰烬,渐渐飞散。
失去水银飞鹰“流光”的卫天宇,境界迅速回落,生命也随之到了尽头。
能量守恒的规则之下,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多出来的寿命,开始出现反噬效应,加速了身体的消亡。
“祖父!”
卫海棠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抓住祖父的手,可是一触碰,那枯槁的手立即化作飞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回荡在地宫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与此同时,三道人影出现在远征军营地之外。
“有人!”“敌袭!”
哨兵们纷纷拉栓上弹,发出警报。
“等等,别开枪,我们是来投降的!”
三人之中,两人高举着双手,一人举着白旗。
“你们是什么人!”
哨兵端枪喝问。对面两男一女,都是三四十左右的样子。
“银爪三杰,银河铁道武海、白环蛇灵朱泽西、天国竖琴露丝,求见远征军最高统帅!”
粗壮的男人大声喊道,同时双手抱拳,单膝跪下,身后的一男一女也跟着跪下。
“三更半夜跑来敌营求见统帅,你们几个脑子不会有问题吧?”哨兵忍不住骂道。
“白天人多眼杂,我们不方便出来,半夜叨扰,实属无奈,还请小哥通报陈兴陈大人。”粗壮汉子诚恳地说道。
“我们陈统帅的名号是你们几个贼人能叫的吗!”哨兵正要发作,一名宪兵队长赶了过来。
在问清楚情况后,宪兵队长立即扶起三人,抱拳说道,“三位大人请稍候片刻,我们这就去通报统帅大人。”
得知银爪三杰上门求见,陈兴连睡衣都来不及换,穿着大裤衩和拖鞋就跑出营帐。
“哎呀呀,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陈兴一脸惊喜,就像遇见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三人的表情先是警惕,然后是疑惑,再然后是感激。
“惭愧啊,大人近在咫尺,却迟迟未来拜访。”“大人有所不知,没有及时拜见大人,我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露丝见过大人,露丝向大人请安。”
几个人表现落在小哨兵的眼里,弄得他一愣一愣的,半晌摸不着头脑。
原来真是老朋友啊……
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对陈统帅的老朋友出言不逊,小哨兵就有些心虚,赶紧躲到旁边去,免得被看见。
“诶,大人怎么没穿外套?”“哎呀,这怎么使得,大人要是冻坏了怎么办!”“你看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大人受冻,真是罪该万死啊!”
武海连忙脱下外套给陈兴披上,露西则上前搂住他手臂,紧紧挨着,传递热量过去。
“哎呀,你们太客气了啊。”“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几人有说有笑,在宪兵的护送下,回到了军帐。
项彩蝶和见月苍连已经准备好茶点酒水,恭候三位客人。
军帐的布帘刚放下,武海三人就跪了下来,“大人,我们以前身不由己,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宽恕!”
“都是各为其主,没有对错之分。”陈兴上前扶起武海。
“谢大人!”三人齐齐颔首谢道。
接着三人坐下,由武海说明了来意。
“卫海棠徇私护短,是非不分,纵容子嗣胡作非为,导致银爪祸事连连,又刚愎自用,愚忠愚孝,明明北方公主已然势不可挡,马兰皇族已成昨日黄花,却还要固守誓约,置属臣于水深火热。”
“更是昏庸无脑,启用秦武这种毫无底线的败类,残害寒岭老将,葬送八十万大军,破坏荣耀决战,单独拿出任何一件事来说,都是畜生干的!”
武海义愤填膺,握着两个铁钵般的拳头,激动不已。
“倘若国主还有一丝清明,我们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武海双眼通红,说不下去了。
陈兴适时地接上话,“理解,理解……”
“三位弃暗投明,乃是义之所在。”接着他话锋一转,“你们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甘愿冒着得罪一国之主的风险,还要废掉卫青海?”
“这……”
三个人面面相觑,大概摸不准陈兴的意思,不敢乱说。
“你们就说你们知道的,卫海棠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国主说,他说……”武海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说你与三王子竞标女仆输了,怀恨在心,故意要报复三王子。”
“真是颠倒黑白啊……”陈兴叹息到,“可怜我那女仆还没与我见过面,就惨死在那畜生的手里,还被分尸成数块,扔在街上的垃圾桶里。”
陈兴回想起当日的画面,不禁有些悲伤。
武海三人同时抽了口凉气。如此残暴之事,即便他们久经战场,见过尸山血海,也感到十分不适。
“女仆学院长期受那畜生骚扰。那畜生买了女仆回去,没几天就玩死了,然后又去买,再杀,再买。女仆学院烦不胜烦,于是提供一枚破灵弹给我。你们应该知道破灵弹的价值,一般人是买不到的。院长希望我能替天行道,为惨死的女仆们复仇。”
银爪三杰有些吃惊,但似乎没有完全相信,将信将疑。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现在听到的和原本知道的情况大相庭径,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分辨不出谁在说谎。
只是以目前的处境来说,他们必须装出相信陈兴的样子。
这时见月苍莲站了出来,说道,“我可以为主人证明。”
陈兴注意到,银爪三杰中的露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宫廷女仆为主人作证,怎么看也是无效证词。
“院长为了说服主人,把我作为补偿送了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一片樱花自掌心中飞出,飘至头顶,然后碰的一下炸开。
霎时间,樱花雨纷纷洒落。
细碎的花瓣无风自起,围绕着身体旋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一片片藤甲。
“天国武装!”
三人不禁站了起来。虽然他们看过资料,知道见月苍莲有天国武装,但亲眼所见更加震撼。
以陈兴当年的地位,不,就算以现在的地位,也不可能得到天赋如此之高的宫廷女仆。要知道,这些稀缺资源可是紧紧地揪在权贵手中。
唯有可能,就是女仆学园和陈兴私底下有什么交易。
一时间,陈兴的话他们相信了七八成。而且卫青海的名声一直很差,虐待仆从至死的事件也时有发生。
“大人,我们三个当年蒙在鼓里,夜袭兰花镇,善恶不辨,实在惭愧。”武海摇晃着脑袋,似乎懊恼不已。
朱泽西更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露丝则静静地坐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陈兴心里看得通透,他们作为属臣,即便知道真相,也还是会来杀他的。
在阵营和立场面前,选择并不困难。
伦理道德,不过是贵族们的遮羞布,有用的时候拿出来,没用的时候弃之如履。
但是话又说回来,有时候遮羞布还是很好用的,至少是有一面正义的旗帜。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陈兴说道。虽然他也想追究对方杀害黑老怪的责任,但现在大战在即,多一分力量是一分力量,而且当年阵营不同,各为其主,没有对与错。
作为领导者,大局才是最重要的,不能为了一点儿私人恩怨,导致更多人的牺牲。
拘泥于小节,就会失去大节。两害权其轻,现在能拉拢他们几个,决战之日就会减少三个劲敌,减少己方的人员伤亡。
“大人,我们三个回去,一定会澄清事实真相,还大人一个清白。”
“大人,我们三个和身边的一些朋友商量过,决定不参加荣耀决战。”
“若是大人获胜,可否优待我们这些支持者?”武海有些忐忑地问道。
“但凡不参加战斗的门阀世家,一律优待,但凡参加战斗的,一律从严处置!”陈兴沉声说道,一语定生死,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三人顿时如临大赦,用力地点头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