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人再次来到聂伤面前,弯腰驼背,形销骨立,萎缩的肌肉让他那比人类粗壮几倍的骨骼清晰的显示了出来。
“光看骨头,还以为是大猩猩呢!”
聂伤打量着尼人的骨架,惊叹不已。
尼人垂首站在聂伤面前,双眼无神,目光呆呆的看着地面,像个傻子一样。
他这幅样子,聂伤倒也能理解。
尼人本来就反应迟钝,况且他刚刚从重伤中缓过来,体质非常虚弱,精神状态不好也是正常的。
话说这尼人重伤卧床两个多月,险死还生,浑身肉都掉光了,体重可能只有以前的一半,
就在刚才,有仆役向聂伤告密,聂伤才知道尼人不但伤重,而且养伤其间还受到了虐待。虐待他的不是剑父,而是照顾他的奴隶。
剑父虽然把尼人赶到了村外的茅屋里,也不再关心他,但是该给的食物药物还是一点不少的给了。
可是照顾尼人的奴隶却没用心,只把尼人当死人一样看待,根本就没有照顾过。
不但如此,他还一直偷吃剑舍拨给伤员的食物。要不是担心尼人死了,他就没有食物可以偷吃了,恐怕一粒米都不会到尼人嘴里。
这尼人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生命力简直逆天了。
聂伤也不想责罚那个奴隶,做过贱奴的他很理解低等奴隶的生活状态。换做任何一个贱奴,都不会把宝贵的食物给一只快死的‘野兽’。
没错,在此时的人类眼中,除了人类都是野兽,是可以吃的动物。
时人连自己的同类都吃,更别说其他人种了。聂伤从贵族那里听到过很多吃猿人和穴野人的事情,一些部位还被当做难得的珍馐。比如猴脑、猩唇、猿鞭之类的。
穴野人头颅硕大,头上肉也多。于是,野人头肉也像后世的牛头肉、猪头肉一样,是一些方国贵人口中的美味。
“看来你没被吃掉,得感谢任椎这样酷爱比斗的贵族。”
聂伤盯着呆立的尼人,心中吐槽一句,语气和善问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
尼人朝他看了过来,还是一脸茫然,脑袋左右晃动着,怎么看都像人类中的傻子。
“据说尼人的智力和人类不相上下,不可能这么笨吧?该不会真是个尼人中的傻子吧?”
他上下仔细打量这尼人,越看越觉得这个想法没错。
“也许随着尼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不得不近亲繁殖,导致后代中的残疾也越来越多。使生存状况更加恶劣,形成了恶性循环,最终灭亡。而这位,可能就是其中一位智障尼人。”
聂伤摸着下巴想了想,又试着对尼人伸手示意道:“坐下吧,我看你站着很累。”
尼人对他的手势有反应,只是懵然不解,聂伤比划好几下都没明白。
“叫你坐呢!蠢物!”一旁的剑父看的焦躁,走过去按住尼人的肩膀,一把把他按着坐下。
尼人一个屁-股墩坐倒在席子上,很是惊慌。想要反抗却又无力抗拒剑父的大力,只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努力。
他呆呆的坐了一会,忽然好像明白过来了,便抬头看向聂伤,眼睛里似乎有了点活气。
聂伤一直在观察他,立刻就发现了他眼神的变化,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你……你饿不饿?”
聂伤做了个吃鸡腿的动作,问道:“想不想吃东西?”
“唔?”
尼人浑浊的眼睛一下亮了,立马活了过来,急忙点头,像连声叫道:“嗷嗷,吃!嗷嗷,吃!吃!”
“哎呦我去,原来你还会说人话!”
聂伤大喜,急命人送食物来。
他催的急,剑舍的厨工来不及做饭,便拿了两个早上剩下的饭团,以及偷偷藏着当夜宵的一碗粥过来。
“就这些?”
剑舍的饭团虽然难看,却是真材实料,但聂伤看到这玩意就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糟团,心中直反胃。
他看了厨工一眼,摆头道:“给他。”
厨工急忙把食物摆在尼人面前。
尼人急不可耐的抓起饭团,一口就把两个鹅蛋大的饭团塞进大嘴里。
只嚼了不到三下,便伸长了脖子……哦,他没脖子,伸长了不存在的脖子,使劲往下咽。
聂伤看他咽了好几次都没咽下去,被噎的直瞪眼,很是担心他被噎死,又急急命人送水来。
还没等水送到,尼人便端起冷粥,咕嘟咕嘟一口灌完,总算把堵在喉咙里的饭团冲了下去。
“吃个饭都这么惊心动魄,你是人是兽?”
聂伤暗骂一句,见尼人还向他伸手讨吃,生怕他猛然吃多了会胀死,便摇摇头,比划着道:“你回答我问题,我便给你吃的。”
“哦哦,好好,好!”
为了吃东西,尼人变得活跃起来,猴急不已,再也不复之前的呆滞模样。
聂伤这才看出来,这货并不是傻子,而且完全能够听懂他说的话,显然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了很长时间。但是却又不会说人,这很不合理。
又和尼人交谈了几句,聂伤故意引他说一些很简单的语句,尼人都能听懂,但就是无法流利的说话,只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字词。
“应该不是智力问题,似乎是发声器官的问题,发育的不像人类这么完善,无法发出人类这么多的音节。”
聂伤思索着:“或许,这就是尼安德特人在生存竞争中败给人类的原因之一——没有复杂的语言系统。”
站在地球食物链顶端的物种,只能有一个,尼人表达能力上的缺陷,确实不可能发展出文明,被淘汰是必然的。
尼人不会说话,只能用手势、表情夹杂几个常用的发音来回答,这下听不懂的反而成了聂伤了。
他和尼人交流一番,感觉着实艰难,这种交流方式只能表达很简单的意思,稍微复杂的信息根本无法交流。
“你们这里,谁懂穴野人说的话?”聂伤无奈,丝毫不抱希望的问剑父和毕鬼。
二人很坚决的摇头,怎么可能有人懂禽兽之语呢?我们又不是驯兽的丛林巫师。
聂伤痛苦的捂着额头,思索良久,忽然道:“去把那照顾他的奴隶叫来!”
不一会,那奴隶便被一个雄壮的斗奴像小鸡一样拎了过来。
这奴隶长的又瘦又小,披着一件口袋样的破麻布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黑的像黑人一样。一落地就成一团,头也不敢抬。
“我让熊女派个人来照顾这受伤的穴野人,她便派了这个人来,是个贱奴。听说太笨了,什么活的干不了,所以才被派来做这件贱奴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剑父向聂伤解释完,看着那奴隶道:“国主,你招他来,可是认为他懂的穴野人的话?”
聂伤点头道:“他和穴野人相处了两个多月,至少比我们所有人都懂得多。”
剑父不再多问,他刚才听了奴隶虐待穴野人之事,很是生气,便对那奴隶不客气的喝道:“兀那贱奴,你可能与这穴野人交谈?”
那奴隶抬起头来,飞快的扫了几个贵人一眼,再瞅了穴野人一会,便低下头结巴着说道:“小人,能、能……能听懂一些。”
剑父粗暴的喝道:“既然如此,你……”
“让我来说。”
聂伤见那贱奴被他吓的瑟瑟发抖,便打断他的话,微笑着对那贱奴道:“我有话要问这穴野人,待会你把他的话转述给我。你能做到吗?”
“是是,小人明、明白,小人能听懂他说话。”贱奴忙不迭的磕头答应,同时又偷偷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尼人。
聂伤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又仔细观察尼人的神情。
本来还以为他们应该是一个心虚一个仇恨呢。谁想,那尼人看着贱奴的眼神,竟然有一丝亲热,贱奴看向尼人时,也没有敌意在里面。
“咦?他们好像感情不错的样子!”
聂伤疑惑了,难道这贱奴根本没有虐待尼人?是告状的仆役诬陷人?
他不由细看那贱奴,这才发现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便厉声喝问道:“你是男是女?”
“小人……小人是……女人。”
那贱奴吞吞吐吐的回答,同时缩的更紧了,神情越发紧张的看聂伤三人,好像几个贵人会立刻扑上去墙暴她一样。
剑父和毕鬼直翻白眼,聂伤无语失笑,摇摇头,喝问道:“听说你在照顾这穴野人时,待他甚苛,可有此事?”
“呜呜,不!不不!”贱奴还没有说话,穴野人却紧张的叫了起来,不停摆手,示意没这回事。
聂伤更奇,不理穴野人,继续问那贱奴道:“告诉我,可有此事?”
贱奴眼神怪异的看了看穴野人,嗫嚅道:“是他、是他让我吃的。他说他要死了,吃东西是白白浪费,就给我吃了。”
“什么?”
堂内三人都大吃一惊,一起看向那面容丑陋的穴野人,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个德行高尚之人!
聂伤在惊讶之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观察尼人和那女贱奴的表情。
女贱奴继续说道:“我……小人本来不敢吃他的食物。真的,一点都不敢吃,小人怕被这位老贵人知道了会打死我,所以不敢吃。”
“哼!”
剑父郁闷的冷哼一声。
“但是,他死活都不吃,非要让我吃。我眼看着饭食都要馊了,只好、只好吃了。结果,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把他后面的饭食吃了。”
女贱奴惭愧的看着尼人说道:“后来他好多了,感觉到自己能活下去了,才开始吃东西,不过大部分还是我吃了。”
“呜呜呜。”
女贱奴用黑手抹着眼泪哭泣道:“我以前饿习惯了,可以不吃。可是自从遇到他,我又吃习惯了,所以,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呜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贵人,你们不要杀我呀!”
“啊哦哦,不不不!”
穴野人也激动的叫着,拼命为女贱奴辩护:“呜呜呀呀,我我我,吃吃,喝喝……”
聂伤听他说了一大通,便问那女贱奴:“他在说什么?”
女贱奴抹着肮脏的大花脸道:“他说,是他让我吃的,让贵人们不要怪罪我。还说,我整日照顾他,喂他吃喝,替他洗伤口、换药,还清理身子,他非常感谢我,所以才让我吃的。”
“哦哦哦!”
穴野人使劲点头认同,一脸关切的望着女贱奴。
女贱奴也深深的望着他,感激的说道:“阿丑,多亏你给我吃的,不然我可能也活不下来。”
她又伤心的泣道:“他们都打我,贵人打我,奴隶们也打我。他们都说你是晦气的野兽,都不愿意来看顾你,就把我推了出来。谁也没想到,你不是野兽,你是个善良的人,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欢喜的日子。”
穴野人也流下了眼泪,朝女贱奴伸出双手,温柔的叫道:“我我我,唔唔唔,唔咦!”
“阿丑!”女贱奴忘情地朝穴野人爬了过来。
“哇呜!”穴野人挣脱了剑父得控制,也朝女贱奴膝行而去。
二人在屋子中间汇合,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痛哭!
“!!!”
一万头草泥马从头聂伤三个头顶上奔腾而过。
“噗!”
剑父和毕鬼呆了一下,同时喷出一股老血来。
聂伤也全力压抑着喷血的冲动,感觉心脏都在抽抽。
“这特么在我面前上演一场爱情表白大戏呢!还是……还是跨越人种的爱情大戏!”
“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急忙按住胸口做深呼吸,不敢再看眼前的斗耆国爱情故事。
过了好半天,聂伤才缓过劲来,见穴野人和女贱奴还抱在一起,那边的剑父和毕鬼也还在喷血。
怕他们喷死了,聂伤急忙大喝一声:“呔,都给我停下来!”
四人同时一惊,穴野人和女贱奴反应过来,慌忙分开,惊恐的跪倒在地。剑父和毕鬼也擦了擦嘴,脸色惨白的坐正了。
“额……那个……”
聂伤感觉心脏衰弱,话都说不完整了,调整了一下,才指着穴野人和女贱奴问道:“你们两个,是真心相爱吗?”
“唔!”
两个人神色决然的使劲点头。
“好!”
聂伤一拍苇席,大声叫道:“我免除你们的奴隶身份,准你们成婚!”
一对野鸳鸯大喜过望。
聂伤再拍了一下,瞠目喝道:“现在,我可以问话了吗?”
(感谢圆圆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