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之后几千年,传说中的夔鼓再次被敲响了。
“空!空!空!”
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声音居然不大,也没有鼓声的浑厚,而是发出敲木鱼一样清脆声音。
大史先轻轻敲了两下,发现敲不出声音来,便逐渐加重的打击力度,可是声音还是不大,最后抡圆了猛锤,声音也只增大了一点而已。
“咦?怎么没声音?”
他表情疑惑的停止了动作,看向手里的雷击木鼓槌道:“难道雷击木不成,非要用雷兽之骨才能擂响夔鼓?”
聂伤围着夔鼓转了两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螺旋状的大螺壳,好像能使声音向内消减,并不适合做鼓身。
又触摸了一下鼓面,发现鼍龙皮鼓皮极硬,硬的像甲壳一样,似乎也很厚。
这样的材料做出来的鼓,声音肯定不大,敲出脆响也是必然。
“应该不是鼓槌的原因。”
聂伤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端起一碗水,来的夔鼓前,对大史道:“你继续擂鼓,由轻到重,一下下慢慢敲。”
“空!”
大史轻敲一下。
聂伤看到眼前的碗里,沿着陶碗边上震颤出了轻微的水纹,不禁微笑起来。
“空!”
大史加大力度再敲一下,水的震颤更大了。
“大史,继续敲,不要停。”
聂伤端起碗走开十几步,水纹依然颤动。
他继续往外走,一直走到四五十步外的祭所门口,已经听不到一丝鼓声了,水纹还在颤起,而且越来越激烈。
“果然如此!”
聂伤看着水纹笑了,自语道:“夔鼓不是不能发声,而是发出的声音人类听不见。这次没有用怪蟹螯锤来敲,应该不会对人有害吧?”
“那怪蟹的螯锤很是奇特,用它摩擦鼓面,就会和鼓面产生高频共振,从而发出让人产生幻觉的次声波。所谓雷兽之骨应该也有相同的作用,不过作用却恰恰相反,能破掉幻术,黄帝军队还用它驱散过蜃龙迷雾。”
他心中寻思道:“难道夔鼓还能发出超声波?”
“不管怎样,只要确定它能发出声音,就可以试试。”
聂伤快步回到大史身边,大史正用最大的力气敲鼓,已经累到不行,却又不敢停下。
他见到聂伤,忙问道:“怎么样?可以停了吗?”
“哈哈,停下吧。”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材,你来接着敲。”
大史活动着胳膊叫苦不已,将鼓槌交给了巫师材。
本来其他人看他年纪大,不想让他敲鼓,怕累到他,他却为了出风头,非要亲自敲,结果累成这样。
“大史,你来看。”
聂伤把水碗放到大史眼前,就这巫师材敲出的鼓声,解说自己的发现:“所谓大音希声,夔鼓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发出的声音极为宏大,我们凡人听不见而已。你看,水都被这大音震得发颤。”
“呃……哦?啊!哇!”
大史眼睛紧盯着水碗,嘴里发出一连串怪声,表情也随着不断改变,恍然大悟道:“竟然是这样?”
他侧着耳朵晃动脑袋,又仔细倾听了一会,惊喜的说道:“真的是大音希声啊!”
“真正的鼓声不是这空空之声,而是另有大音。其音如虽不可闻,但是,我也能感觉到它。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深夜里的潮水涌动,的确大不可闻!”
聂伤笑道:“就是不知这大音到底有没有破幻之能,毕竟我等没有雷兽之槌,还不懂击鼓韵律。而且,那痋者的入梦之术,也是靠痋虫发动的,不是普通幻术。”
大史精神焕发,大声道:“我有感觉,夔鼓之音能让人本心坚凝,外力难以动摇。另外,我祭所之祛邪巫阵,能驱鬼辟邪,一般痋虫皆有鬼力,必难侵入阵中!”
“但愿你这巫阵的效果比蚊香强。”
聂伤吐槽一句,道:“那就正式开始吧。”
“嗡嗡嗡嗡……”
“咿咿呀呀……”
“叮铃哐啷……”
十几个巫师围着石屋开始念咒,手中摇着铃铛,敲着梆子。各种节奏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波一波的涌入耳中,听的人头晕脑胀。
巫师的咒语,纯粹是噪音污染,通过制造出让人心烦的声音,达到他们所谓的巫术效果。
这一次因为施法时间很长,要持续整整一晚,所以,巫师们做好了持久作战的准备。
他们没有跳巫舞,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步法走位,活动一晚上可是要死人的,只是盘腿坐着,小声的轮流念咒。
咒语声很低沉,时不时的突然一个高朝,或者来一次大合唱,很像后世和尚道士做法事的场面。最大的不同是地上用兽血涂画的咒印,图形丑陋诡异,触目惊心,更像邪道的仪式。
聂伤坐在圈外的软垫子上,一边吃酒一边关注石屋里的情形。熊女就坐在门口,不时的朝外面示意,表示芦夫人睡得很沉,没有表现出异样。
“这个女人越来越可疑了。”
聂伤抚摸着手边的真龙血剑匣子,心道:“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说睡着就睡着,外面这么吵,都吵不醒她。也不知是那段记忆形成的心理暗示让她准时入眠,还是躲在外面的痋者搞的鬼。”
他看了看周围的空气,惊疑道:“痋者的痋虫,到底是何形态?是大是小?大还好说,若是小到肉眼都看不见的程度,以这个时代的条件,根本不可能防得住。”
两个时辰过去了……
咒声绵绵不绝,鼓声空空作响,两种不同频率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声响效果。
巫师的声音有些发哑,擂鼓之人也已经换了好几个,但是此处的每个人精神状态都不错。
聂伤也感觉不到一丝睡意,反而越发精神,只是被咒声吵的烦躁。
“咒声效果如何不知道,但这夔鼓大音,确实能让人保持清醒,估计是声波影响到了大脑。”
“就算有夔鼓之声在身边响着,芦夫人依旧不受影响。嗯,她应该是在无意识中被催眠了,自我催眠,所以夔鼓难以影响到。”
他看向石屋门口的熊女,熊女正无聊的啃着肉干,一边掏着牙缝一边向他点头,表示芦夫人没有异样。
“已经是后半夜了,痋者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啊!”
聂伤正疑惑时,一声尖利的惨叫穿破了鼓声咒声。
现场所有人都被惊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停下擂鼓念咒,一起看向石屋,洞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夔鼓居然没用!”
聂伤大惊失色,立刻打开匣子,抓住神剑的剑身跳了起来,几步跃到石屋门口。巫师们也围了过来,一起朝屋内看去。
只见芦夫人躺在羊皮被褥上,身子一动不动,表情扭曲,口中不停的说道:“他来了!他来了!”
“走开!不要进来!你不要进来!”
“痋虫到这里,痋者估计也不远了!”聂伤把手一抖,包在真龙血剑上的绸缎便掉落在地,露出金灿灿的大剑来。
他双掌夹住剑身,将剑倒立在地面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激发真龙之血,却听芦夫人又是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
只见她像逃跑一样迅速跑到门口,看到众人,一下跪倒在地上,双手扶着地面,剧烈喘息着。
众人围的更紧了,一起问道:“怎么样?”
芦夫人低着头喘息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使劲点头道:“他来了,又走了。”
“快快说,是怎么回事?”大史也不怜香惜玉,焦急的喝问娇弱的美艳寡妇。
熊女一脸关心之色,扶着芦夫人在一边坐下,然后瞪了大史,语气粗鲁的骂道:“老东西,吼什么吼,小心吓着我家夫人!”
她指着众巫师,大声叫道:“都退开,这样围着我家夫人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侮辱我家夫人呢!”
大史和一众巫师又气又恼,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怒目而视,都退开了几步。
唯独聂伤站在门口没动,熊女不敢说他,却还是挡在芦夫人前面。
聂伤皱着眉头看着熊女,心中怀疑道:“这婆娘对身边的女人总有种保护欲,本来还以为是奴才对主子的忠心,现在看来,她这完全就是性.~取向有问题!”
“怪不得那么多男人想要和她生孩子,她都拒绝了,原来是喜欢女人啊!可怜的阴刀,还想用诚心感动她呢。”
“哎,不对,她不会绿了我老婆吧?”
想到二女一起玩耍的那个场景,聂伤的心情一下不好了。
他双掌按住剑柄上的龙头,拄着剑沉声喝道:“你让开,让我问夫人。”
这世上熊女最怕的人就是他了,急忙侧过身子,让出后面的芦夫人。
聂伤一看,芦夫人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庆幸之色。
“夫人,缓过来了吗?能否告知我们梦中之事?”他轻声问道。
芦夫人抬眼看着聂伤,一脸热切的说道:“国主,谢谢你到梦中救了我!”
“嗯?”
聂伤惊愕的张大了嘴,周围的巫师也都惊讶的看向他。
“这……我……”
聂伤回头看了看大史,见大史也一脸懵逼,干脆对芦夫人直说:“夫人,我一直清醒的守在这里,并没有进入你的梦中,也没有能力进入其中。难道你在梦中看到了我?”
芦夫人咬着嘴唇点头道:“今天的梦境很奇怪,火焰活动了过来,火光也变成了红色,柴禾在噼噼啪啪的烧。似乎整个梦境都有了活气,火光照亮的范围大了一倍,我能在石壁上看到更多的符号。可是我还是走不出黑暗。”
“然后,就听一声厉响,声如裂帛,一只虫爪一样的手就像撕破了黑暗一样,出现在了光亮之中。接着,他的头和半个身子也钻了出来,正是上次那个人。不过身上的草衣遇到光,像被火烤一样,变得发黑,还冒出了白烟。”
芦夫人惊慌的讲述道:“这次他钻进来的很快,虽然动作还是很慢,但是比上次快了好几倍。他还……他还抬起了头,看着……看着我,口生颚牙,面如死人,眼中发着绿光。”
“我叫了起来,但却无法苏醒。眼看着那人整个身子都要钻进来了,火光突然变成了刺目的金色,我就看到、看到国主你的影子出现在了火光中。”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火焰变成龙蛇状,一下扑到了那怪人的身上,怪人身上便燃起了金火。他痛苦的挣扎了起来,身上的火势却越来越旺,最后无声咆哮着退回了黑暗之中。然后我就醒了。”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聂伤,双拳抱在胸口,一脸崇拜之色道:“虽然不知国主是如何进入我梦中的,但是国主你的确救了我。芦女再次谢过国主。”
听到她这样说,聂伤不由的低头看着手中的真龙血剑。大史和其他巫师是专业人士,很快也醒悟了过来,也都看向这把神剑。
很明显,是神剑的真龙血气影响了痋者的痋虫,才驱走了芦夫人梦中的入侵者。
“真龙之血真的能震慑痋者!”
聂伤也是又惊又喜,心中思索道:“芦夫人也在梦中感应到了真龙血气,她的潜意识认出来这是我的神剑气息,又根据痋虫在梦中的表现,最终虚构出了一个我的形象。”
“不管怎样,芦夫人以后应该是安全了。那痋者发现了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一定会把目光转到寻找真龙血气上,不会再对芦夫人的梦感兴趣了。”
聂伤用手掌摩着真龙血剑的龙头,对芦夫人道:“夫人,你不用担心那人了。相信我,他再也不会侵入你的梦境了。”
芦夫人看着聂伤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保护神一样,自然无比信任他,躬身一礼,欣喜的说道:“多谢国主。”
顿了一下,看到祭所巫师的脸色难看,才想起他们来,忙又对众巫师施礼致谢。
“夫人,你已经安全了,呆在祭所反而不安全。你赶紧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大史沉着脸逐客了。
聂伤也道:“那痋者可能会来祭所报复我等,夫人快走吧。熊女,你务必要将夫人安全送回。”
“难道是因为我?”
芦夫人吃了一惊,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女巫师和熊女强拥着走了。
等她走远了,聂伤才看着一众神色凝重的巫师,用手指点着掌中之剑,笑道:“我是不是该变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