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樱庭。
当陇西之地的典籍一车车送往关中,最终到了赵爽的手中,被放置在了子午道口的山中樱庭。
这些典籍如今被齐齐整整地放置在了屋中,一排排的。
“看来这个叫莫克度的鬼方人野心不小啊!”
韩非坐在屋中,手中摇晃着酒瓶,随意地看了一眼桌面上地图,有些感叹。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蛮夷,居然藏着这么值钱的东西?”
赵爽坐在韩非对面,听了韩非的话,微微一笑。
相比于获得莫克度城中积蓄的财货、武备,这些典籍才是最为珍贵的。
“我已经尽出斥候,去验准这些典籍的真实性。”
“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承蒙王上恩赐,已经将莫克度的领地赐给了我。我正要找个人商量,该如何处置。这不,正好你在咸阳,就拉了过来。”
韩非瞥了一眼赵爽,对方笑嘻嘻的样子,撇了撇嘴。
赵爽的封地数百里,如今又加上了这块飞地,在秦国之中早已经是大封君了。甚至,像是他这样的封君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只不过,人家挑封地都是尽往富庶之地挑,可是这位,得了军功,选了一块荒蛮之地,却跟得了个宝一般。
“你打算用这块地做什么?”
“莫克度的属地数十里,下辖五座小邑。如今,大月氏的国书已至,商道将通,而这块地在通路的要地。”
韩非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要将秦国的防线向西推进,甚至将此地建为贸易据点,少不了的就是人口。
可这些人口哪里来?
更何况,这算是赵爽的封地,不属于陇西郡治。
“当初屯留之乱,成蟜的门客、臣属不少都受到牵连,按照秦律不是死罪也是黥面发配,你在其中大加斡旋,保下了许多人,可还有许多人被发配陇西狄道。再加上,嫪毐之乱,他的门客、舍人不是发配蜀中便是陇西。难道你在打他们的主意?”
赵爽看着韩非,为他倒了一杯酒。
“承蒙王上之恩,赐地的同时,又拨给了三千人口。”
三千人,若是放在中原,在人群中根本起不了水花;可若是在陇西,却是相当多了。
“既然如此,你还要做什么?”
“非兄身为上卿,又是王上看重的臣子。一言一语,有着重要的分量。如今秦国的重心都放在了郑国渠上,并不太看重这条商路。”
如今秦国的内政,最大的一块便在于泾水与洛水之间的郑国渠。只是,建造此渠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花费七年时光,如今也才完成大半。
这条渠拖慢了秦国进攻山东六国的节奏,也消耗了秦国的军事实力。可此渠一旦修成,可以将本来的荒地变成良田,大大增强秦国的国力。
“但是,这块地毕竟在长城之外,莫克度的城池又太过狭小,所以,必须要增筑。”
“你要筑城?”
韩非的眼眸之中,满是惊讶。因为筑城这件事情,是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如果赵爽要增筑他南郑地的主城,韩非还能理解。毕竟,赵爽在南郑地的主城,要接纳他二十万部众,还显得有些不足。可这只是一座陇西边境的小邑。
一时间,韩非有些散漫的目光一变,变得犀利起来。
“你想要筑一座怎样的城?”
赵爽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设计图。
“以这座小邑为中心,向外修建城池,连通周围的水系,以作防御。最终,这座城可为边境重镇。再加上周围的卫城,可以建立起完善的防御。”
韩非从这份地中看到了赵爽野心。这座城池建立了完善的仓储体系,若是全部填满粮草,可以供一万大军一年之需。更不要说,其中武库、马厩和周围的客舍、集市、田地、牧场,都有着详尽的描绘。
若待建成,至少可以将秦国的影响力向西推进数百里。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虽然比不少郑国渠,可也相当耗费财力与物力。
一时间,韩非心中有着一个疑问。
“你有这么多钱么?”
毕竟,这是赵爽的领地,秦国朝廷是不可能出钱的。
“钱的事勉强还能应付,重要的是人力。”
不问还好,问了韩非心中很是惆怅。
说筑城就筑城,你居然是这样一个赵爽!
“非兄为何如此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来了,咱们吃了这么多次饭,好像你从来没有付过账!”
“非兄真会开玩笑。”赵爽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很自然转过了话题,“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人力。我想要让非兄提一条策令,允许陇西边境之地,在非战时,可以通过钱购买徭役的服役的时间。”
“眼下边境并无战事,也无大的工程。花钱购买徭役的服役时间,的确可以增加陇西边境的财力,也能改善陇西边境之地的民生。可是……”
韩非有些担心,这最终会成为一条恶法。
“其实,修筑这座城的主体部分,只需要两年时间。其余的部分,可以容后增筑。之后,你再废除这条策令,便可以了。”
韩非点了点头,最终想到了一个方法,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增加足够多的前提,让这条策令只有赵爽能用就行了。
“可以。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
................
昌平君府。
“这条策令是怎么回事?”
昌平君有些恼火。手中竹简上记载着的内容:陇西之地,爵位在左庶长以上的封君可以在获得封地的两年内,通过财货,向陇西郡守购买徭役的时间用以建设封地。且封地的要求在二十里以上。
“这除了赵爽,谁还能符合这个要求!”
昌平君看着自己府中的属臣,问道。
“这条策令是谁提的?”
“是上卿韩非。”
“韩非?”昌平君咬着这个名字,更忌惮于他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他要做什么?”
昌平君用笔在竹简上划了一笔,否决了这项策令。
只是,他身边的属臣却是小声提醒道。
“君上,左丞相已经通过了这条策令。这份只是归档。”
“要归档了拿到我这里做什么!”
昌平君怒吼了一声,手重重拍打在桌案上。周围的侍女、属臣都跪了下来。
“应该是下面的小吏按照旧例拿了过来。”
昌平君挥了挥手,一众人退了下去。丞相和右丞相只有一字之差,可却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一时间,满屋寂静。怒火消退,昌平君忽然感觉自己心中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