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渔坐在火箭里，听不到火箭外的风声，听不到火箭突破音障时发生的爆炸，也听不到陨石下落发出的低鸣。

她离陨石越来越近了。

陨石比想象中大的多，包裹着赤红岩浆的表面，好似一块着火的小岛。

虞小渔感觉自己小的像扑火的飞蛾。

其实真正的战士在牺牲前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此刻的心情。

灾难来临之前，哪有那么多纠结和挣扎。

虞小渔现在眼里只有那块越近越显得庞大的陨石。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她心里早就清楚了。这是几乎所有超凡者往后必然会面对的结局，关押污浊物的超凡者能有几个善始善终的？

超凡者始终是人类，面对不可能被杀死的污浊物时，只要有一点错误，就会被污染畸变或者被直接杀死。

不同于污浊物，这种近乎于神明的生物就好像这个世界的bug，它们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而超凡者不能一命通关，就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所以虞小渔很坦然呀。

她从小被李苍生捡回来以后，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以前的超凡者们一个个前仆后继。

这就是她的生活。

所以翟楠当初才会说组长工作之外的时间很单调……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虞小渔的世界观和普通孩子并不一样，她认为超凡者必然会牺牲，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身边的叔叔阿姨都走向了这样的结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因此，虞小渔很坦然。

虞小渔透过火箭侧面的全景天窗看了一眼外面，陨石很近了，近到陨石的边界几乎突破了她的视线范围。

她站起身。

她要在火箭撞进陨石的一瞬间朝自己前方尽全力挥拳。

这样，在被表面的岩浆淹没前，她的怪力说不定能让陨石速度减缓，甚至碎掉一些。

就在这时，虞小渔的余光瞥到，在火箭的全景天窗外有一抹红色飘过。

虞小渔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一眼。

眨呀眨。

然后虞小渔懵懵的揉了揉眼睛……红气球？

热气球吗？

不是，啥热气球能比火箭飞的还快？这不科学！

而且气球能飞这么高吗？

虞小渔懵懵的把头转回去，克制住自己想要强烈思考吐槽的欲望……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间，她和陨石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极限。

在这个距离下，虞小渔看的清陨石表面蹿动的每一簇火苗，看得清岩浆里喷出的磅礴蒸汽，甚至看得清陨石外气流的细微扭曲。

这陨石庞大的像一座小岛，大得惊人，之前虞小渔看到的每一缕陨石纹路现在都变成无边的熔岩巨河。

整片全景天窗被映照成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橘红色。

在那中心，是代表着高热的白。

不过，还好火箭里面的温度并没有增加太多，机械菩萨制造火箭的材料隔热性能很好，要不然虞小渔还没碰到陨石就被热死了，那菩萨和超凡者所准备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大都会反攻的第一只拳头出师未捷身先死，带来的后果只能是大都会后续所有进攻战线全面溃败。

嗡——

火箭舱体剧烈的晃动起来，似乎是遭遇了不稳定气流。

虞小渔弓起身子，像一只纤细而漂亮的猎豹，她脚下的金属舱面被踩得深深凹陷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动声。

终于，整座火箭猛然震荡一下。

轰——

巨大的撞击声里，虞小渔看到整个火箭的前端骤然扭曲变形。

在高温和音爆阻力等极端环境下，完全没发生变化的金属外壳。

此刻却像是柔软温热的塑料软管。

被轻而易举的弯折。

厚重的金属像纸一样被撕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音。

紧接着，

火箭前端掉落进陨石表面的火焰岩浆里，褐色的陨石体表缓缓朝虞小渔撞击而来。

虞小渔紧紧盯着陨石表面……挥拳。

虞小渔的胳膊白嫩细长，五指如葱，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小姑娘的拳头。

但是这只拳头尽全力挥出去的时候，却掀起了犹如空气爆炸般的气流，虞小渔面前的岩浆被瞬间吹开，露出里面亮褐色的熔岩。

尽管吹开了岩浆，陨石表面的高温还是让虞小渔的胳膊产生了烧焦的痕迹……不，不只是胳膊，她全身都冒起了淡淡的烟雾，黑色武装服上面甚至有被引燃的痕迹。

烫。

烫的要死。

烫的就像是假死的人被送进焚化炉前猛然惊醒，可焚化炉的门已经关上了。

疼。

太疼了。

被高温覆盖的痛苦比虞小渔想象的强烈的多，可是她不能放弃，她只有一拳！

虞小渔的意识渐渐在高热里模糊。

太烫了。

虞小渔觉得如果现在有人往她的身上放一壶凉水的话，她能立马将这壶凉水煮开。

她的衣服开始自燃，慢慢蒸发。

她的胳膊变得焦黑。

至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下，有点凉凉的感觉？

虞小渔挣扎着向下看。

一只牵着硕大红气球的古怪小丑，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拉长自己的身体，变得柔软轻薄，像是充满血肉朋克风格的伸缩布料。

然后，就像蟒蛇那样，

慢慢从下面，包裹了自己的身体。

在陷入黑暗前一秒，虞小渔心里反而很平静，因为这个小丑在别人眼里是恐怖的怪物，可在她眼里却不是。

她在想：

这是上次保护了我的那个神明吗？

这一次……他又来了。

下一刻，虞小渔的意识猛然清晰起来——她眼前不再黑暗，视野无比清晰，就像是穿了一件无坚不摧的防火服。

全景天窗飘过，虞小渔通过反射看见鲜红上扬的嘴唇，漆黑无比的眼眶，墨绿色羽翎被气流吹得哗哗作响……自己，变成了小丑！

陨石的高温不再滚烫，因为自己这副小丑的身体上，燃烧着比陨石表面更加恐怖的黑色火焰，原本剧烈窜动的火舌此时低低的俯下来，仿佛在朝火焰帝王低头行礼。

虞小渔一愣，这些黑色火焰好熟悉……

不对，自己应该并不是变成小丑……自己刚刚明明被小丑吞下去了！

自己现在……应该在小丑的身体里。

小丑，变成了套在自己身体外面的衣服……或者说外壳。

挡住所有喷射的岩浆和高热。

虞小渔脑子里仿佛有电光闪过……她知道小丑是谁了！

为什么这些黑色的火焰会保护着自己。

为什么小丑每一次都会及时的赶到身边。

因为……

“组长，是我啊。”

虞小渔耳边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

他似乎因为及时赶到，还在呼哧呼哧的喘气。

似乎因为紧张，虞小渔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也似乎因为及时赶到，所以很开心，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是我啊……我是翟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