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扎切罗尼遇到问题，他还把问题留给了队员。

比如在球场上，一名防守队员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习惯的位置用熟悉的方式踢球，可以有效地阻截对手的进攻。哪怕是罗纳尔多来了，他都不会轻易放他过去。

但是在扎切罗尼的新阵型下，他不但必须守在自己的防区等待队友策应，而队友又在好远之外根本没办法及时过来补防。机会转瞬即逝，他是放弃自己的防区主动出击？还是眼看着对手调整好皮球或传或带？

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自己的踢法成功了一两次，那么就势必会对主教练的决定产生怀疑，令教练威信大减。久而久之，队员就会和教练之间产生矛盾。等到那个时候，就必须要有一方离去，而米兰依旧会继续陷入混乱。

现在米兰还好，重要的联赛首战以胜利告终。

但是球迷的要求却又不能完全无视，尤其是在大部分球迷都这么喊的情况下。

谁都知道第一场比赛几乎就是靠罗西顽强的防守赢下来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对米兰来说有没有主教练还有啥区别？

一周之后，米兰做客萨莱尼塔纳。

萨莱尼塔纳位于意大利坎帕尼亚大区城市萨莱诺，该俱乐部自成立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与意乙和意丙联赛。

纵观萨莱尼塔纳的历史，平平无奇，没有一丝值得骄傲的地方。

但对他们的球迷来说，球队现在就是球队最高光的时刻！

1947年，战争过后的萨莱尼塔纳焕然一新，不但改掉了法XS的名字，还把蓝色改成深红色。球队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打上意甲，这也是球队第一次参与意大利最高端的联赛。但是次年由于裁判的“照顾”，萨莱尼塔纳在倒数第三轮1比0输给了罗马，惨遭降级。

遭此重创后，萨莱尼塔纳再也未能重新振作。直到93年少帅罗西执掌教鞭，通过附加赛从丙级杀回乙级。又在上赛季以领先第二名8分的成绩时隔半个世纪重回意甲，主力前锋迪瓦约凭借21个进球荣获意乙金靴。

对阵这样一支升班马，以目前米兰的实力，有理由用尽全力。

然而90分钟过去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上演。

开场后，凭借比埃尔霍夫的头球和莱昂纳多的扫射，米兰在上半场就取得了2比0的领先。

但是一到下半场，球员们就像换了个副面孔一样。

萨莱尼塔纳包括意大利杯在内这赛季已经连输两场了，作为上赛季意义冠军，球迷们不想再看到输球了。

球员们开始放手一搏，这令在防守端依旧打不出配合的米兰再次变得“慌不择路”。

很快，萨莱尼塔纳就凭借中场球员布雷达的一记直接任意球破门得分，将比分扮成1比2。

差距只剩下一球的米兰又有些慌了。

想再打入一球拉开优势，却又没办法回到上半场那种攻势如潮的感觉；又想稳固防守，但中场和前场脱节，后卫线和门将总是配合不够默契。

就这样，随队观战的客队球迷再次在比赛最后十分钟观看了一场艰难的“米兰防守战”。

这一次，无论是罗西还是马尔蒂尼，亦或是轮换出场的科斯塔库塔都竭尽全力，力保球门不失。

最终，米兰在自己球迷的嘘声从客场带走了三分。

主队再一次成为了苦主，成为了人们眼中那个差一点击败“恶龙”的勇者！

《共和报》报导道：“摆在扎切罗尼面前的是一个矛盾，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理想，还是重新拾起那些旧的东西。”

“当米兰遭遇强敌，没有办法用乞求而来的胜利作为保护自己最后的手段时，扎切罗尼必须做出决定！”

《米兰体育报》也对今日的米兰不甚满意：“在下半场比赛成了萨莱尼塔纳人的独角戏，他们完全主宰了中场。罗西的球队给AC米兰的防线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直到最后他们也没能重新捡回颜面。”

“这不是我们印象中的那个充满激情的AC米兰，即使是2比1取得了胜利，但米兰打的很辛苦。”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棘手的战斗。虽然萨莱尼塔纳是上赛季的意义冠军。但作为一支有实力在意甲争冠的球队，踢出这样的结果和局面并不应该。”

渐渐地，随着这样的声音传入球员耳朵，更衣室里也有人开始抱怨起来。

他们抱怨其它线上的队友没有在教练安排的时间段去做应该做的事，抱怨同一条线上的队友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抱怨自己有时候不知道该怎样去做，甚至抱怨教练的战术丝路并不适合米兰。

当球迷和媒体的声音开始逐渐影响到更衣室时，扎切罗尼知道，自己已经快退到悬崖边上。再往后退，就会来到他执教生涯第一个滑铁卢。

在这个时刻，他需要团结起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

“霍克，你和我说实话，欧他到底怎么样。”

作为扎切罗尼带来的人，霍克也十分清楚，扎切罗尼如果在米兰完蛋，他也会跟着遭到清除。

“欧的表现很出色，也很稳定。”霍克挠着后脑勺说道，“他很努力，也很认真，每天在完成所有训练后，他还会给自己单方面的加练...”

“不，我要你回答的不是这些！”扎切罗尼的声音有些恼怒，“这些东西我也会看到，他每天都在做，并且做的很好。我要问的是，你觉得他在对新阵型的理解上以及和其余队员的防守上做得怎样，这是我需要知道的！”

“他...他...他应该做的不错吧。”霍克回答时有些结巴。

“我不想听到应该，我想听到你确切的回答！”扎切罗尼上前一步，等着霍克的双眼道，“米尔斯，你看着我的眼睛，再把我刚刚的回问题回答一遍。”

“他...”霍克咽下一口口水。

到目前为止扎切罗尼依旧启用罗西的原因之一就是，在霍克的报告中，欧楚良虽然刻苦认真，但学习能力却好像不是很强，很难理解意大利顶级联赛教练所布置的战术。

扎切罗尼也没多想，就信了。

这不是偏见，这是所有欧洲人在面对亚洲球员统一的态度。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即使一个亚洲球员表现再好，他们也需要花更多的努力和更长的时间达到欧洲人目前的水平。

所以在得知欧楚良在“竭尽全力”理解和消化他的战术时，他给了欧楚良充分的时间。

但现在，球迷和媒体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欧楚良是他建议从那不勒斯引进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嫡系”。

比埃尔霍夫在米兰的表现赢得了球迷的尊重和支持，两场比赛比埃尔霍夫已经打入3球，位列意甲射手榜榜首。赫尔维格虽然表现没什么亮点，但他在右边卫的位置上来去如风，是跑动最积极的那个。

两个从乌迪内斯带来的队员都已经在米兰站住了脚，要是主教练掉链子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现在，米兰正处于“新老”之间的较量，扎切罗尼希望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将一个个老将“击溃”，彻底臣服。

别看马尔蒂尼以队长的身份暂时压下那些老将，可一旦马尔蒂尼都不再信任扎切罗尼，那时候就晚了！

看着霍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扎切罗尼恨恨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气浪，一把将其推开。

“告诉他，不管理解的如何，下场比赛该他上场了！”

“好的先生。”霍克看着扎切罗尼的背影，轻轻地应答了一句。

......

次日，来到米兰体育中心，霍克一眼就看到了远远正在练习的欧楚良。

球员训练时通常不会允许外人观看，但是绿色尼龙挡板上有很多人为的大窟窿，后面会站着记者和球迷进行窥视，并且随时做好准备在保安前来的路上一溜烟地跑开。

这些记者和球迷们一样，看到了比埃尔霍夫。他的跑动姿势有些与众不同，但他的挣顶和头球能力堪称世界级水平。

“噢！他的带球真菜！”

“是啊，这么轻易就被断掉！射门技术也不是很好！”

别看比埃尔霍夫是上赛季意甲金靴，但德国人属于大器晚成，直到96年27岁的时候才被选入德国国家队。

欧洲杯之后，比埃尔霍夫凭借他的头球坐稳了德国首席中锋的位置，在德国青黄不接的年代，比埃尔霍夫甚至成为了德国国家队队长。

作为德国队的队长，比埃尔霍夫留给球迷却是“头球实力爆表，脚下技术粗糙”的印象，这也是为什么比埃尔霍夫在名气上和实用性上都比不过维埃里、罗纳尔多和巴蒂斯图塔等人的原因。

他的脚下活实在是太差了！

这样的中锋成就有限，能力也有限！

在见识过比埃尔霍夫的头球后，球迷和记者又把目光转向马尔蒂尼。

这是米兰的瑰宝，目前为止米兰唯一拿得出手的国际巨星。

虽然维阿名气实力不比马尔蒂尼差，但是维阿无年龄已大，实力在走下坡路，并且渐渐淡出主力阵容。其余像阿尔贝蒂尼、莱昂纳多、科斯塔库塔、阿亚拉等人在名气和实力上同马尔蒂尼相比，差的是一个档次！

这一次，面对博班的扫射，马尔蒂尼右脚一伸，抢在门将之前将皮球挡出界外。

“哇哦！这球挡的漂亮！”

“是啊，如果不是马队及时伸腿，这百分之百是一个进球！”

马尔蒂尼家族在米兰经营了两代人，哪怕米兰连续两个赛季都获得如此边缘的成绩，但没有一个人说马尔蒂尼可能会离开米兰！

通过两代人的努力，“马尔蒂尼”在某些方面上已经和米兰对等。他们共同经历过辉煌，现在，又在一起共渡难关。甚至在公开场合，马尔蒂尼都会骄傲地对媒体说道：“等小马尔蒂尼长大后，我依旧会让他为米兰效力！”

嘭！

球场上传来的闷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是中场队员易卜拉欣.巴的一记“不合格”的射门——他原本想抽一脚，但却没掌握好角度，皮球被踢出后，狠狠地砸在草皮上。

不过却歪打正着，这种砸在门前六七米处又重新弹起来的皮球，对守门员来说几乎是无法扑救的。因为门将需要在已经落地扑救的时候用背部发力，再次使自己向上弹起。这对很多门将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最后，欧楚良做到了。

人们看得一清二楚，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在皮球弹起之前，欧楚良就牢牢地将皮球抱在怀里。

人们看到了他成功的扑救，但却没看到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只有霍克明白，欧楚良扑救前的站位是关键。

对大部分守门员来说，站在那个位置上扑出这样的球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很少有守门员在扑救前选择站在那里。

当再次躺在草皮上时，欧楚良也感到了内心的欣喜。这种感觉只有守门员才会有，这是一种在成功完成并没有太多把握的扑救后才会有的感觉。

“嘶~~~这球扑的真漂亮！”

“是啊，中国欧竟然将球牢牢地抱住了，我还以为他会挡住底线！”

在球迷和记者眼里，欧楚良只是一个世界杯刚刚露头的新星，他的名气大部分是来自世界杯和罗纳尔多组成的“CP”，这难免导致他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球员。

那不勒斯的一赛季不能证明什么，踢赢和尤文图斯的比赛也不是欧楚良进的球。

哪怕米兰花高价将他买入，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国米出价过高。

到目前为止欧楚良只为米兰出战过一场热身赛，并没有任何闪光的地方。

球迷们期待欧楚良在赛场上有精彩的发挥，但也不希望上场后镜头总是对准他，更不希望在赛后也全是谈论他的新闻。

守门员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矛盾的位置，所有球迷都希望自家门将是世界顶尖的，却又不希望看到他世界顶尖的发挥。

这也就导致虽然欧楚良已经在世界杯上打出名气，但在球迷眼里，他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阿尔贝蒂尼等人。

当然，中国球迷除外。

来到底线附近，在欧楚良又扑出了一个球后，霍克喊出了他的名字。

在乔治羡慕的目光和阿比亚蒂复杂的注视下，欧楚良爬起身来到场边。

“霍克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欧，你的身体最近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我感觉好极了。”欧楚良一边回答，一边隔着宽大的球衣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我现在和巴福尼先生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我非常佩服他渊博的运动知识。”

巴福尼是扎切罗尼带来的体能教练，是一个大块头+大光头。除了经常一起去健身房的人以外，即使是同事霍克也不怎么和他接触。

不过别看巴福尼外表粗糙，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细心的家伙，并且智商不低，甚至考取了伦敦大学运动学博士。

有他在，欧楚良可以更科学地健身。

“你说的没错，他是一个可靠的人！”霍克恭维了一下自己的同事，继续说道：“不过你最好明天去找薇薇安进行一次体检，下午你拿着报告来找我，我去找教练给你安排比赛。”

“好的霍克先生，这没问题！”欧楚良点头道。

看着欧楚良平静的表情，霍克忍不住问道：“欧，难打你不激动吗？听到要上场比赛，你不开心吗？”

“霍克先生，米兰花600W买我来，可不是让我一直在训练场训练的。”欧楚良微笑地回答道。

“好吧，你说得对。”霍克点点头，转过身朝场外走去。

欧楚良说的没错，无论他再怎么给阿比亚蒂争取时间，无论他再怎么给罗西加码。

米兰是不会白花这六百万的。

是骡子是马，迟早得牵出来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