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根当即去买机票,要转机,那也顾不得了,转了两次机,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到了罗依的家门口,一幢有些旧的房子,不过是独立的,带院子。
李福根没有先进门,而是拨打了手机,他为人稳重,怕弄错了地址,而美国和中国是不同的,在文白村,大家随便乱窜,说不定端着个碗,能把一个村子窜到。
但美国不行,你没有主人的邀请闯到人家院子里去,主人说不定直接给你一枪,这些知识,是他陪金凤衣的时候,金凤衣告诉他的,美国人极度自我,中国的很多习惯,在美国不适宜,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他先选择先打电话,没错最好,错了也没事,他不是怕枪,但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在罗依有事的时候。
手机接通,是罗依的声音:“根子,你在哪里?”
“我在院子外面。”
“你真的就过来了。”罗依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惊喜,很快,门打开了,罗依站在门口,她穿一条紫色的长裙,开了门前灯,灯光浴在她身上,有一种古典的美感。
“根子。”罗依喜叫。
“罗老师。”
李福根走进去。
“没想到你来这么快。”
四目相对,罗依脸上红了一下,显然,她有点儿尴尬。
李福根其实比她更尴尬,只好找话题说:“没有直达的飞机,我转了两次机,罗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辛苦了。”罗依眼中透过一抹感激:“进来说吧。”
她接过李福根的包,李福根跟着进去,屋子比较大,老美的屋子都是这样,有人说,美国其实就是一个大农村,从某些方面来说,还真没说错,中国也只有在农村里,才有这么大的客厅,城市里寸土寸金,可没这么阔气。
“根子,你坐,还没吃饭吧,我立马给你做。”
罗依让李福根坐,先泡了茶来,她来美国,居然带了茶叶,其实,出远门的人,带一包家乡的茶叶,是有好处的,可以避免水土不服,类似的是山西人,到哪里都带一壶家乡的醋。
“我在飞机上吃了东西,你别忙了。”李福根坐下,道:“罗老师,有什么事,你就说,对了,小四呢,住校吗?”
说到肖驷乘,罗依身子僵了一下,她看着李福根,脸上露出愁苦之色:“我找你来,就是因为小四的事。”
“小四怎么了?”李福根忙问。
“小四他。”
罗依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词:“他来美国,好象变了个人,然后,这边的孩子,跟他不合群,欺负他。”
“欺负他?”
李福根这话里,有一半的意外。
肖驷乘会有变化,这是肯定的,那夜他以大搜魂手,搜了肖驷乘两次,那种痛,不是肖驷乘那种都市宠大从来没挨过打受过苦的熊孩子能承受的。
别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真是痛到极处,很难忘记,甚至有可能崩溃,肖驷乘没有崩溃,但短时间内想忘记,也是很难的。
所以他变得老实,是正常的一个情形。
但在这边给同年龄的孩子欺负,这就让李福根有些意外了,或者说,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罗依眉头紧皱着,她有一张极为清秀的脸,不能说特别漂亮,但带着一股子书卷味,加上年龄的积淀,极有韵味,哪怕这时候带着忧伤,也另有一股动人心魄之处。
“最初几天我没注意,我只是发现,他比较沉默,没有以前活跃了,后来有一天,我半夜好象听到声音,起来一看,他在那里哭,一个人缩在床角。”
罗依说到这里,眼中已经含着了泪水。
李福根可以想象那种情形,事实上他自己就有过,妈妈最初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尤其是夜晚的时候,他经常害怕,然后一个人缩在床角,瞪大眼晴,恐惧的看着墙壁。
不过他妈妈从来没有发觉过这种情况,而罗依却看到了,而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看到孩子这个样子,一定是极为心痛的。
“是他同学打他了吗?”
李福根不知道怎么安慰罗依,只好先问清楚,这时他耳中听到一点响动,是楼上传来的:“小四在家?”
他忍不住问。
“是。”罗依点头:“在做作作业,也许。”
她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李福根却明白了,道:“我上去看看,可不可以。”
罗依稍一犹豫,点头:“好。”
罗依引路上去,到二楼,左边的房间,这跟罗依家里的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粗心的人可能不会注意,但李福根却能感觉得到,罗依是故意找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布局,让肖驷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再次感觉到,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细心的女人,一个极好的女人。
而罗依接下来的举动,进一步加深了他的这种感受。
到门前,罗裳本来举手要敲门,但手抬起,她却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一眼李福根,然后直接就拧开锁,推门进去。
李福根以佛心的感应,能理解罗依的动作。
罗依敲门,应该是习惯,一个有教养的家庭,孩子大了,会给以尊重,所以要敲门,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习惯,养成这样习惯的孩子,出门在外,就会给人一种有良好教养的感觉。
而她之所以不敲门,改为直接开门,则是想让李福根直接看到肖驷乘的反应,就如妈妈带孩子看病,会尽量把孩子所有的病情都说清楚。
她一开门,李福根果然一眼就看到,肖驷乘缩在床角,没有看书,也没有做作业,甚至没有开灯,而是在那里发呆。
听到开门声,肖驷乘身子抖了一下,整体有一种往下缩的反应。
这个反应极为细微,又没有灯光,罗依可能注意不到,但李福根的眼晴,黑夜和白昼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小四。”
开灯看清肖驷乘的样子,罗依一下子悲叫出声,这是一个母亲的痛。
她随即就飞快的闪开了身子,她想让李福根看清肖驷乘的样子,她不知道,其实李福根早就看清了。
肖驷乘这时也看到了李福根,眼晴陡然瞪大,脸刷一下变得惨白,身子也剧烈的抖动起来,甚至可以听到他牙关清脆的叩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