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奇正说道:“小弟有几句肺腑之言,今日掏出来说与倪兄听。”
“自当都料以来,从回龙镇的小混混,到镇上的同行,现在又是县上的,一直麻烦不断。”
“我知道倪兄是为我好,可就算击败王豹又如何?倒下一个,又是一个。越是往上,争斗越是激烈。这是个永远没有止境的路。”
“江湖浪急,小弟无意去做那个浪尖上的弄潮儿。”
“我只想能安安分分地做一个营造工匠,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尽量让身边的兄弟手足能过得稍微好一点点。”
于奇正这番话说的极其诚恳,没有半点虚伪做作。
倪大虎听完之后,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不语。
他原本是码头上的一个苦力,因为被欺压太厉害,自己拉个几个兄弟干了起来。
从一个小码头开始,靠着自幼练的一身武艺,逐渐打遍竟陵无敌手,成了竟陵城的船拐子。
接着顺着外河沿途的码头,不断地争斗,现在不仅竟陵范围内,包括周边几个县城,不管是县河还是外河,都成了他的地盘。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
得到的越多,贪欲就越大。爬得越高,就越是想登顶。
这次去巴蜀谈的“大生意”其实也和占地盘有关。
朝天门码头,是长江上游非常重要的一个码头。
现在那边的情况是两虎相争,目前的情况是势均力敌。
其中一个帮派的老大就找到倪大虎,提出双方合作。干掉竞争对手后,互分朝天门的红利。
除此之外,到时候双方再一起打下江汉关码头。
有了这一上一下两个最重要的据点,下一步控制长江上中游的水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实际上双方都心照不宣。
就算真能走到那一步,控制这段长江水运的那天,就是翻脸拼生死的时候。
倪大虎不是没有犹豫过。他知道,这件事无论成败,都会有兄弟倒下。
区别,只是在于倒下多少,能剩下多少。仅此而已。
可是,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谁,能控制长江的水运,银钱就不说了,手里的权势可以说不亚于帝国的封疆大吏。
富贵险中求。
朝天门一行也比较顺利,双方谈得挺融洽的。如果不出变故的话,开年后双方就会歃血为盟。
听完于奇正的话,倪大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用兄弟手足的生命和鲜血,去换得荣华富贵,到底值不值?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半晌后,倪大虎才拱手说道:“这次回龙镇之行,倪某不虚此行。兄弟,哥哥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场面上的话。以后有用得着哥哥的,托人稍一句话就行。”
于奇正知道倪大虎也是耿直之人,当即也不客套:“多谢倪大哥了。”
倪大虎站起身说道:“行,那我先回城去了。”
众人忙说道:“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不如休息一会,明早再去。”
倪大虎眼中精光闪烁:“明日初一,帮里的兄弟们都会给我拜年。正好有件要事趁机宣布一下。”
众人见他神态如此严肃,也就不再劝阻。
……
赖四将柳如烟扛在肩膀上,脸上挂着无比猥琐的笑容,朝巷子深处走去。
刚走进巷子五、六步,地下一个黑影飞快地窜了出来。
“啊!”赖四撕心裂肺的叫声响了起来。
又是大黑!
今天大年三十,人吃得好,狗也吃得好。
大黑和秦家三口一起在勾家吃的年夜饭,肚皮都撑得圆滚滚的了。
吃完饭之后,跟着一起去了春晚现场。
人们现场气氛异常热烈,可那些精彩的节目对大黑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
在这看春晚,还不如去和自己的狗伙伴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呢。
再说了,之前跟着主人去了竟陵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老刘家的母狗小花了。嗯,找小花玩去。
秦直义除了负责安保之外,同时还是道具组的组长。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管它呀。
于是大黑就跑出会场去玩了个尽兴,回来的路上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嚯嚯,记起来了。赖四,老熟人了,丫的又在憋什么坏呢。
这时又闻到了刚刚还闻到过的香味。哦,记起来了,是刚刚吃年夜饭的时候,专门给自己挑了几根骨头的那个姐姐。
不好!
于是就有了赖四的惨叫。
尽管都是老熟人了,但那话怎么说来着?爱的越深越久越缠绵嘛。
这次大黑可是把赖四缠绵到了极致。全身上下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还顺带一口咬掉一节小骨头。
赖四捂着下体发出非人类的惨嚎。
虽说这除夕之夜鞭炮声连连,但赖四的这种嚎叫依旧刺破了夜空。
附近几个刚刚看完春晚回家泡了个脚准备上床的镇民,听到这连续不断渗人的叫声后,还是忍不住穿上鞋出来看看。
很快,灯笼火把都燃起来了。
几个大婶大嫂抱住了昏倒在地的柳如烟,更是有手脚快的叫郎中的叫郎中,去勾家报信的报信。相反,地下已经昏死过去的赖四却无人问津。
消息传到勾家,于奇正整张脸变成了铁青。
跑到半路上,又有人来说大家担心出事,把如烟和赖四都抬到镇上医馆去了。
冲进医馆大门后,于奇正看到了躺在门板上的赖四,两只眼睛变得血红。咬牙切齿地叫了声“老子弄死你!”之后,猛地冲了过去抓去实木凳子对着赖四的顶门就砸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惊傻了。怎么都想不到一向都稳如泰山的于总都料,竟然变得如此冲动。
不过想想也是啊,自己老婆差点被别人那个,如果还忍得了,那就不是个男人了。
该大度的时候大度,该血性的时候血性,真汉子!
由此心中更是尊敬自己的总都料了。
如果不是有个人及时反应过来,赖四铁定当场毙命。
这个人,除了“于总都料最早的从龙之臣何尔秋”还能有谁?
二俅一跃而起,抱住于奇正的腰,两人朝斜刺里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下。
于奇正大怒:“二俅你干什么?!”
二俅回头指着赖四:“不用你动手,这狗日的恐怕都活不了了。何必惹一场官司?”
这时医馆的郎中也说道:“于总都料,何都料说的对。这赖四就算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也是一个废人了。”
于奇正依旧板着脸没吭声。
郎中直接说道:“他整个右膝盖骨被咬成骨折,这终身残疾是跑不了了。”
二俅说道:“正哥你听到没?让他活着更痛苦!”
郎中摇头叹道:“不仅如此。还有,老夫适才看过了,他现在已经是个阉人了。”
什么?阉人?被大黑给阉了?
于奇正这才消了点气,愤愤地吐出一口唾沫。
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声荡人心魄的呼声:“于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