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黑,姜松便从翰林院返回了姜府。他先打起精神去给母亲请了安,便又急匆匆地出府门,想去任府见裘叔。江凌的姨母在任府后院住着,现在姜家哥仨和大郎几兄弟去任府,都改走大门了。
姜松走到姜家大门外,便见老管家厚叔坐在墙外歇息。见他出来了,厚叔起身行礼。姜松抬手搀扶,“您老不必多礼,雪后风寒路滑,您老多添件衣裳,走路务必要当心脚下。”
厚叔谢过,低声问姜松,“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松含笑,“无事,您老别担心。”
说罢,姜松迈步走出大门,去了姜府。
厚叔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凝重。他虽然老了但眼神儿好着呢,一定是出大事儿了,否则大爷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姜松到了裘叔房中,先问了江凌与秦成碧起争执之事,才低声道,“我今日遇到了大理寺卿萧大人,听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二弟去肃州。”
这几日,在张文江和西城衙门上下通力祖拦下,逮不到姜二爷的萧峻平等人找到姜松头上,也在裘叔的预料之中,看来对萧峻平他们来是,决定钦差人选的事已迫在眉睫了,这几日尤为关键,西城的防守还得加强。
见裘叔毫不意外,姜松便问道,“萧大人语焉不详,您老能可否为我解惑:满朝文武之中比我二弟有能耐的大有人在,他们怎就看中了我二弟?”
“其中缘由,也只是老夫的推测……”裘叔详情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也说了自己去见张文江,并请西城衙门的衙官设迷雾,不让萧峻平见姜二爷的事。
姜松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裘叔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前几日裘叔没将此事告之姜松,就是知道他必会十分为难。现在姜松已知原委,那么在对姜枫的兄弟之情和报国忠君的大义之间,他会如何取舍?
许久之后,善松才抬起头郑重问道,“我今晚写奏章,明日进宫面圣,请旨去肃州。我二弟能做的事我都能做,他身体不好,做事又莽撞,什么都由着性子胡来,我怕他去了不知帮不上忙,还会添乱。您老帮我参详参详,这奏章该怎么写、我面圣时该怎么说,才能请下圣旨?”
在亲情和大义之中,姜松选择挺身而出,情义两全,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裘叔起身深施一礼,“您的心意老夫明白,但若二爷得知您要代他出京,恐怕会……”
“他的孩子都还小,此事由不得他。”姜松摆出兄长的架势。在这件事上根本没得商量,若姜家必须有人出京,只能是他。
裘叔捋须,姜松爱护姜二爷的心思他明白,但他有句话却说得不对:姜二爷能办的很多事,他办不到。
姜松不肯放弃,又问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焉知事不成?您老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说动万岁……”
他们在府中商量对策时,翰林院编修刘君堂的马车到了西市街口。年底西市热闹非凡,车马难通,焦急的刘君堂跳下马车,直奔西市正中央的西城衙门而去。他一露面,立刻有大姑娘小媳妇向他周围聚集,刘君堂见此,脚步更快了。
穿便装在路口放哨的衙差见刘君堂奔着西城衙门来了,立刻将消息报到师爷周其武面前。周其武立刻道,“廖大人,刘翰林就交给您了。”
廖传睿与刘君堂是同科中进士,又同在康安为官,交情很是不错,让他去拦住刘君堂最合适不过。
“师爷放心。”廖传督起身出内衙,拦住了刘君堂。
刘君堂一见廖传睿,便拉住他问道,“九如兄,姜大人可在衙中?我有要事禀告。”
“贤弟随我来。”廖传睿把刘君堂请进衙房,命人上茶。
刘君堂一看廖传睿这架势,便直接问道,“九如兄已经知晓了?那我恩师他?”
廖传睿低声道,“我二叔还不知道,府尹大人正在想办法。”
肃州之行九死一生,恩师万万去不得。刘君堂急急道,“为何不让我恩师知晓?他知道了才能想办法应对啊。”
当着刘君堂的面,廖传睿不好直说二叔容易被人忽悠,便委婉道,“若二叔得知万岁和朝中大臣都对他寄以厚望,定会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刘君堂的热血一下就涌了上来,他站起身道,“我恩师胸怀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真乃我辈之楷模!”
廖传睿
刘君堂表达完对恩师的敬佩,又坐下道,“恩师纵有一片忠君为民之心,但他生长于康安,出仕后主管民事,对查案、税赋和兵戎三事并不熟悉,让他去肃州,对肃州大局而言并非上策。”
“关键便在此处。朝廷应派对西北更为了解的官员前去。不过……”廖传睿话说了一半,长长叹了口气。
刘君堂立刻就明白了廖传睿的未尽之言。虽然由书窗步入朝堂才不过半载,但他们的热血已被浇了数瓢冷水,快要凉透了。朝官为了名利争斗不止,很简单的事很明白的道理,一旦牵扯上名权利,就立刻变得复杂无比。
刘君堂低声问道,“九如兄,我能做什么?”
“连府尹大人都无计可施,更何况你我?为国为君的帽子一旦压下来,二叔就得去。”廖传睿语气沉重,他们都明白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盼着能有一线转机。
刘君堂站起身,大义凛然道,“若恩师去肃州,我必舍命相随。”
廖传睿低声道,“还不到这一步,府尹大人今日去了大理寺,但愿萧大人能到咱们这边来。”
大理寺内衙,张文江正拍着萧峻平的桌子怒吼,“为何非姜枫不可?他除了能言善道什么都不会,你就真忍心看着他去送死?”
“你太小看姜枫了,他在康安城都能活得好好的,去了肃州也不会差。”萧峻平冷哼一声,继续道,“为何非他不可?若我比他更合适,我定当仁不让。他既吃朝庭的俸禄,就该为君分忧!福祸本就相依,待他从肃州回来,没准就能与你我并驾齐驱了。”
张文江冷声道,“他不慕朝堂,只想在西城衙门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