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李直与贺元盛相对而坐,神情有些异样。
就在刚刚,李直传旨之后,贺元盛说出了设计陆炳勋的计划。
虽然早有预感,可这个计划也让李直心惊,因为计划太高明,而且深谙人心。
“等你调查完,我会引皇上去东宫的!”
都是自己人,李直又看陆炳勋不顺眼,自然会帮忙,他担忧的是,皇帝如果想废太子,要如何站队。
想到贺元盛的头脑清晰,不由得心中一动,十分谨慎的开口:“贺小子,咱家有一件难事要问你,你给咱家出出主意!”
“请公公明言!”
“皇上已经产生废立太子的想法,频频询问咱家,你说该怎么办?”
贺元盛眉头一挑,没想到皇帝会有这个想法,难怪李直如此郑重。
知道了这个秘辛,贺元盛也不担心,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参与此事的底气和本钱。
略微思考一下,就明白,应该太子的手越来越长,朝臣们还纷纷支持,让皇帝有了忌惮。
何况弥勒教之事,好似也有一丝太子的影子,让皇帝看到了废立太子的机会。
“公公是如何想的?”
此事在贺元盛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当今皇帝时日无多,以后不管谁继位,李直都要靠边站,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前任掌印,是很碍事的存在。
“咱家就是没有注意,才来问你!”
贺元盛微微一笑,而后缓缓的说道:“公公,恕我说句不敬的话,能否废立太子,皇上需要您的态度吗,他在意的是,朝臣们的态度。”
李直顿时恍然大悟,一直以来,身为司礼监掌印的他,可以说是举足轻重,这才会一叶障目。
现在有了贺元盛的提醒,李直马上想到,哪怕他位高权重,也是一介家奴,皇帝不需要他的态度。
之所以会问几句,也是身边没有知心人,并不是要他回答。
“咱家明白了!”
能在宫中立足多年,李直自然不是糊涂人,被贺元盛点醒,马上明白该怎么做。
贺元盛见此,眼珠一转的说道:“下一代我们是没机会了,公公为何不把目光,放的更远一些!”
无论是太子、或者是福王,李直都靠不上,毕竟皇帝不会允许身边的大太监背叛,可若是倾向某一个皇孙,想必皇帝不会忌惮。
“就像你和小德子做的那般!”
内宫第一人,也不是白给,李直已经察觉到,贺元盛跟小德子有了些默契,再加上一个皇长孙,目的是显而易见。
“不错!”
谁知李直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想要接位,要么是有皇上看重,要么依仗朝臣,靠着礼法上位,皇长孙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争!”
贺元盛知道,不说出点真东西,恐怕这个大太监,是不会有任何想法,于是微微一笑,神秘的说道:“如果泰安郡王废了,或者死了呢!”
李直的神情顿时变了,看着贺元盛的目光,也充满了忌惮。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李直虽然不知内情,却明白贺元盛跟小德子,一定是对泰安郡王下手了。
敢对凤子龙孙下手,足见两个人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决心也很大。
“这是皇长孙的意思!”
“没有皇长孙允许,我们敢做这样的事?那副画,又怎能出现在太子的书房中?”
贺元盛的回答,让李直犹豫起来,过了一会,缓缓的开口:“咱家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你们一把的!”
贺元盛马上明白,李直有了一些想法,可泰安郡王未被废掉之前,他不会表态。
“多谢公公!”
即使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有很大的作用,毕竟李直是皇帝的身边人,属于亲信中的亲信。
之后李直不在多说,当即起身,打算离开。
“皇上起了疑心,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你要对陆炳勋下手,速度就要快些!”
在临走之前,李直又提醒了一句,可能是这个大太监,担心贺元盛动作慢,出了意外。
“公公放心,一会东暖阁见!”
如今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又有皇帝亲自给的机会,贺元盛还做不好此事,不如一头撞死。
两个时辰之后,贺元盛出现在东暖阁。
“皇上,臣通过一番调查,发现陆指挥使,在弥勒寺找到不少信件,至于是谁写的,有什么内容,只有他和几个亲信知道。
另外,在昨天晚上,东宫收到了一封书信,是从北镇抚司传递过去的!”
其实贺元盛也不知道,东宫的书信,是从北镇抚司送来的,只是下意识的给陆炳勋栽赃。
因为太子的信无人敢看,送信的人又做了掩护,哪怕宫内是贺元盛的地盘,他也仅能知道,东宫在昨夜收到了一封书信。
不过皇帝去了东宫,肯定能看到书房中的那幅字画,再加上泰安郡王身上的东西,马上会确定心中的怀疑。
到时候书信不书信的,根本不重要,只要陆炳勋失去皇帝信任,被拿下以后,什么证据都会出现。
“昨天晚上,东宫收到了陆炳勋的信!”
皇帝的脸色变了,心中也有了各种猜想,尤其是弥勒教之事,还有太子之前的反常,都让他忌惮不已。
“有人亲眼所见!”
皇帝顿时站起身来,好像在思考要如何做,而李直却趁机开口:“陛下,你不如去东东看看,也许能见到那封信!”
这个机会把握的很好,皇帝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带着两人走出东暖阁。
东宫之中,太子正和萧静、说着自己的怀疑。
可萧静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的说道:“殿下,陆炳勋不会如此不智,他要是看见您写的信,一定会送到东宫!”
太子的把柄岂是随便留的,尤其是皇帝年老,没有多少时间的时候。
所以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太子登基之后,所谓的把柄,只会变成催命符。
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脑子,真不够用,否则也不会听说,陆炳勋找到了一些信件,就疑神疑鬼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别的,有小太监跑了进来,急切的说道:“殿下,皇上来了!”
太子凛然一惊,迅速起身,慌慌张张的出去接驾。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皇帝出现在太子的书房,眼睛不断扫视书房中的一切。
很快皇帝就看到,挂在书房的一副古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幅画、皇帝有印象,是在两年之前,赐给陆炳勋的,现在出现在太子的书房,皇帝怎么能不多想。
“父皇,你怎么来了!”太子开口询问,他并没有察觉到不妥。
一旁的萧静却很担忧,自从立下太子之后,皇帝很少出现在东宫,现在突然上门,使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朕就不能来此看看!”
皇帝的语气很冷,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这让太子有些害怕,心中又非常不满。
若是以前,还是永王的时候,太子自然不敢不满,可人都会随着地位的变化而改变。
自从成为太子,任何一个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现在皇帝这个样子,他自然很生气。
甚至太子的心中,已经产生暗害皇帝的想法,还有一些要报复的心思……
“儿臣不敢!”
虽然心中有各种怨恨,太子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皇帝掌权多年,权威不是他能挑战的。
“哼!”
冷哼一声,皇帝用手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字画:“这幅画不错啊,是哪来的?”
太子不知何意,下意识的回答:“这是祯儿送的!”
祯儿,就是皇长孙名字,叫做季祯,也是太子随意取的。
“祯儿送的!”
皇帝心中冷笑一声,季祯是皇长孙,哪怕皇帝不喜太子,也对这一脉的孙子不待见,可第一个孙子,还是能记住的。
皇帝也知道,季祯在东宫的处境不好,怎么可能会有这幅画,所以太子的答案,让他联想到一些阴谋。
“这画看着不错,朕带走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皇帝说出了这句话,而太子马上回应:“既然父皇喜欢,只管拿去!”
这个答案让皇帝更不爽了,在皇帝眼里,天下都是他的,要什么东西,还需要别人的同意吗?
之后李直带人上前,摘下墙上的字画,打算一会带走。
皇帝也觉得发现了秘密,不想继续停留,等李直拿下画卷,就往外走去。
“给皇爷爷请安!”
得知皇帝到来的泰安郡王,特意过来请安,谁知和皇帝走了个面对面。
而泰安郡王身上的玉佩,还有手中拿的扇子,都让皇帝眼熟。
这几件东西,都是李直特意点出来的,自然是皇帝有些印象,或者是近期赏给陆炳勋的,怎会不认识。
认出了这些东西的来源,皇帝心里的怒火更盛了,隐隐还有一丝后怕。
没有半字回应,皇帝扭头就走,全然不理会跪在那里,十分尴尬的泰安郡王。
而跟着皇帝的贺元盛,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喜意,暗自想到,真是老天爷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