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你会说这一波跌势才刚刚把铜价下跌的动能释放出来呢?”
李欣呵呵一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侯厂长。你看看股市已经跌到了两年多以前的起点位置,可是铜价呢,虽然已经从8万多元跌到了4万多元,跌幅将近50%了。可是跟两三年前铜价上涨的起点相比,依然有很大的下行空间。三年多以前铜价是从2万多元一吨涨起来的,对不对?”
“你是说铜价会跌到2万多元一吨,不可能吧?”
“那倒不至于,但是跌破4万元是很可能的。都说股市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股市跌到这么低的水平上,就说明各行各业的需求都非常低迷。下游的需求如此低迷,像有色金属这一类上游企业的产品价格怎么可能会高得起来呢?”
侯贵深有感触地说:“是啊,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就拿我们厂来说,要是电缆的价格稍微好一点的话,铜价跌成这样,我们厂的利润应该是相当可观的。现在我们完全是靠天吃饭啊,要是铜价跌得快一点,我们的利润就好一点,要是电缆的价格跌得快一点,我们的利润就微乎其微了。”
“你们生产企业的情况跟期货上的炒作又不一样,根据生产的需求,该买就买一点呗,只要把节奏把握好就好了,少吃多餐嘛。”
“以前我都是一个月进一次原料,现在我已经调整为一个月进三次原料了,也就是每10天进一次原料。今天又该进货了,现在我就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买,如果明天买了以后后天又是一个跌停板,那我不就又买亏了吗?”
“那你就把频率再调快一点,每5天买一次嘛,麻烦是麻烦一点,但每次少买一点,如果价格继续下跌的话,你不是又可以避免一部分损失吗?”
“唉,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别看李欣这样劝侯贵,其实他心里对明天铜价的走势同样也是非常担忧的。
李欣此时正在和王明辉他们三人讨论股票走势,他放下电话后,王明辉就问他:“期货铜的价格现在是连续跌停版吗?”
“是啊。”
“你说你的期货仓位还没平仓呢,你是做空还是做多?”
“做空。”
“哇塞,那你可不只是赚了一点,你是赚大了!三个跌停板啊,你卖出开仓了多少手?”
李欣呵呵一笑:“这个暂时保密。”
“你这个保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手里的仓位肯定少不了了,你小子得请客啊。”王明辉说。
李欣说:“没问题,中午我们4个人一起找地方吃饭吧。”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们边吃边聊,好长时间没见了。”王明辉高兴地拍拍李欣的肩膀。
期货市场上暂停铜这个品种交易的这条消息也给薛晨志带来了莫大的希望:看来不仅仅是自己觉得铜价太低了,上面也觉得铜价太低了,现在不就出手干预了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啊。
他高兴地跑到楼下郑国瑞的办公室里对郑国瑞说:“期货交易所今天暂停铜这个品种的交易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啊,上面开始干预价格了。”
郑国瑞说:“我也看见了,可问题是只暂停交易一天,明天的铜价到底怎么走还不一定呢。”
“这种价位上交易所出手暂停交易,他们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价格肯定会大幅反弹的。”
郑国瑞淡淡地说:“但愿吧。”
薛晨志对郑国瑞这样的反应有点奇怪:“怎么,你觉得这条消息不是重大利好吗?”
“这对多方来说肯定是利好消息,但问题是这样的消息有多大的效用很难说啊。”
“你什么意思啊?”
郑国瑞想了想,回答说:“董事长,我觉得交易所的用意肯定是好的,可问题是这样的举措只能看作是权益之计,仅仅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你也太悲观了吧。”
“董事长,现在的形势由不得我们乐观啊,市场这么低迷,各个生产厂家还在不计成本的抛货,这连续三个跌停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交易所这个时候采取这样的措施明显是想进行价格干预,可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样的举措恐怕也仅仅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改变不了大趋势的。”
薛晨志这个时候也看出来郑国瑞对这个问题好像是深思熟虑过的,虽然郑国瑞的回答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不好打断,或者呵斥郑国瑞。他也想听听郑国瑞的真实想法,于是就问:“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那个此一时彼一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是市场经济了,跟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不一样。计划经济时代是统购统销,上面定一个价格出来,市场就必须按这个价格销售,低于这个价格就是投机倒把。可现在是市场经济,价格由市场说了算。每个厂家都有各自的实际情况,各自的生产成本也不同。你不愿意卖的时候,说不定别的厂家卖得正欢呢。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铜价跌到这个位置时市场上还仍然不断有人抛售的根本原因。在这种大背景下,交易所想用一个平台的价格来进行干预,这种做法有点太想当然了,效果只会是杯水车薪。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交易所也只说是暂停交易,而没有说是把价格限制在某一个程度,对吧?因为他们也知道直接进行价格干预的做法在现在来说已经不合时宜了。”
“你的意思是铜价还要跌?”
“这个我倒是说不准,我只是觉得今天暂停交易的措施效果可能不大。”
薛晨志不以为然地说:“市场上金属铜的消费总量是相当稳定的,而且每年还有一个不小的增幅。即使今年经济情况总体相对低迷,市场需求量会萎缩一部分,但需求的总体框架应该还在啊。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现在铜价又跌了将近50%,这些市场需求难道凭空消失了吗?我才不信呢。下游的用铜企业难道今年就不用铜了吗?”
郑国瑞对薛晨志这种只会站在自己角度上考虑问题的做法感到有些可笑,可是他这种心思又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他换了一种婉转的语气说:“你说的没错,下游的市场需求依然还在,市场总体需求变化不可能有太大。但是市场上有另外一种现象,那就是买涨不买跌。这种买涨不买跌的心态,在价格上涨的过程中,大家追涨的做法会不断地推高产品价格。可是同样是这种买涨不买跌的心理,在价格下跌的过程中,大家都等着更低的价格才出手的时候,就会使得市场价格越来越低。其实不管是在上涨还是下跌的过程中,市场需求的变化真的不大,这一点市场需求的变化不足以推升价格产生那么大的变化,真正使价格产生变化的是消费者的心态。就说现在价格在暴跌的过程中,那些市场需求消失了吗?其实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在观望。你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想想,这个问题就不难理解了。他们要是买早了,成本就居高不下,买晚一点,成本还稍微有点优势。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铜基本上都是作为原料来使用的,原料价格到底下跌得到不到位还得看产品价格才能确定。你刚才也说了,今年的经济形势整体比较低迷,对吧?如果产品价格的下跌速度比原料价格下跌的速度还快的话,那么铜无论跌多少,厂家买回去之后生产出来的产品都不能保证比较好的利润空间。我想这才是铜价跌到现在却依然没有多少买盘入场的根本原因。”
薛晨志转了转眼珠,却没说话,他心里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过后,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愉悦感。因为想通了这个道理以后,他就更看不见铜价上涨的预期了。“矿山的事还是没有人来询价吗?”他问。
“没有啊,现在这种情况下,铜矿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谁会在这个时候接手?”
连续下跌的铜价已经让南方集团失去了翻身的机会,今天这个停止交易的消息是薛晨志可以看得见的价格反转的最后机会了,要是这个希望也落空的话,后面的日子就没法想象了。
薛晨志刚才进门时心里那仅有的一丝热乎气,现在也不见了,他默默地转过身,低着头走出了郑国瑞的办公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夏小娜搂着李欣的胳膊问:“今天一天你都干嘛了?是不是有一种49年的感觉?”
李欣问:“什么是49年的感觉?”
“解放了啊。”
李欣一听哑然失笑:“你可真能瞎猜,还解放了呢,至于吗?”
“难道不是吗?你辞职的第1天就在外面疯了一天,连中午饭都不回家来吃,还不是那种自由放飞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