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店小二躲藏在李昂身后的某扇门后,透着门缝看见李昂吃了一口烤饼,
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顺着侧门跑向后院。
很快,三娘子就带了店小二回来,她微不可察地扫了眼桌面,看到李昂的餐盘中,粥饭烤饼吃得一干二净,不由得喜笑颜开,“道长,后院收拾好了,您过来看看吧。”
“嗯。”
李昂放下碗筷,拍了拍肚子,跟着三娘子绕到后院。
后院中,驴马成群,毛色各异,嘶鸣阵阵。
“嗯?”
李昂眉头一皱,“这群驴马为何分成两批?”
没有设置栅栏的马圈中,所有牲畜清晰地分为两个阵营,
一群精神萎靡,麻木呆滞,只顾低头吃草,
一群则极为亢奋,拼命嘶鸣,时不时还用身躯撞击着马圈,就算受伤也不停下。
三娘子面色如常地回答道:“这些焦躁不安的,都是新到的驴马,也许是还未适应环境,吃不惯饲料吧。”
“哦。”
李昂点了点头,沿着偌大马圈边缘走了一圈,突然停下脚步,“这匹驴是怎么回事?”
从他走进后院开始,就有一匹毛色斑驳的青驴死死盯着他,
随着他走近,那匹青驴更是“呃啊呃啊”地嘶叫起来,隔着栅栏寸步不离。
“聒噪的畜生。”
一直跟在李昂身后的店小二眉头一皱,低声叫骂着,走上前去,扬起马鞭准备狠狠抽青驴一下。
马鞭在半空中划过,没等落在青驴身上,就被李昂直接伸手握住,随手一拉就将鞭子拽了过来。
好大的力气!
店小二心中微震,只见李昂笑眯眯地挥了挥鞭子,“别在意嘛,牲畜而已,不懂礼仪很正常。要是遇见不服管教的牲畜就要拿鞭子狠抽,留下伤痕,还怎么卖得出去?”
“道长教训的是。”
店小二低下头,从李昂手里接过马鞭。
李昂转身看向那匹青驴,那驴子的情绪更加激动,滚滚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狭长脸颊上流过。
“唔...”
李昂眉头一皱,此时此刻,这匹驴子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着信仰之力点数,甚至要比之前在鹅城客栈里装神弄诡来的信仰还要虔诚。
李昂一指青驴,对三娘子问道:“这驴哭的这么惨,是不是受了什么冤屈?”
三娘子挥了挥手,娇笑道:“道长哪里的话,区区一匹驴而已,有吃有喝就心满意足了,怎么可能会受冤屈呢?”
“三娘子此言差矣,万物皆有灵,贫道在很早之前就悟到了这个道理。”
李昂正色道:“贫道幼时家贫困顿,床榻上无有蚊帐,南方蚊虫众多,每到夏天,家中总会聚集密密麻麻的又黑又大蚊子。”
等等,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家里是名门望族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家贫困顿了?
三娘子很想吐槽,但李昂根本不给她机会,继续说道:“为了不让父母被蚊虫叮咬,我就决定赤着身子在庭院中站立,让蚊虫来叮咬细皮嫩肉的我。
只要蚊虫吸饱了血,就不会再去叮我父母了。”
喂喂喂,不要以为我没看过二十四孝啊!那不就是恣蚊饱血的吴猛么?你这么抄袭真的好么?
而且你光着身子站在庭院里面真的有用么?
我看完全是你在倾泻自己的暴露癖好吧!!
三娘子因为强烈的吐槽冲动,姣好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
李昂续而说道:“当时,我才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你还露个屁啊!!你这根本就是暴露癖好吧!!!
李昂摇了摇头,“可惜,那些蚊子天性歹毒贪婪,把我吸得满身是包,却还不知足,仍要去叮咬我的父母。”
三娘子面庞僵硬地问道:“后来呢?”
“这点困难自然难不倒我,”
李昂扬眉一笑,“我喝下砒霜剧毒,以此来让剧毒充斥血液,毒死那些蚊虫,与它们同归于尽。”
??
你怎么还不死?
三娘子干巴巴地说道:“哈哈,道长还真是机敏过人啊”
“是啊。”
李昂点了点头,“很快那些蚊子都被毒死了,贫道也凭借这奇特本领,被皇宫选中,入宫当了一名特聘的皇家鹤顶红品鉴师,
专门为皇亲国戚品尝鹤顶红,以防刺客下毒。”
“还真是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啊。”
三娘子干巴巴地称赞了一句,话锋一转,“道长还是快点挑选马匹吧,此处气味骚臭,等会儿沾染到了您的鹤氅身上就不好了。”
李昂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马圈。
那匹青驴看到李昂拔腿要走,眼中闪过决绝神色,“呃啊”一声,前屈双足,原地跪下,朝着李昂拼命嘶鸣,还咬住李昂的黑氅,死活不松开。
“该死的畜生!”
身高体壮的店小二骂了一声,凑上前去,用力捏住青驴的后颈皮,
青驴痛得泪流满面,却还是呲着牙,怎么也不松开李昂的黑氅。
“慢着!”
李昂一抬手,让店小二松开青驴,
自己蹲下身去,皱着眉头,与青驴隔着栅栏对视,“你...是想要对我说什么吗?”
“呃啊!”
青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挥动并不熟悉的前蹄,极为笨拙地在地上写写画画。
慢慢的,歪歪斜斜的字迹出现在马圈地面上。
“我”
“是”
李昂念着地上的字,在他身后,三娘子与几名店小二眼中闪过凶狠神色,
一名店小二甚至把身伸向了衣襟内侧,握紧了匕首刀柄。
这个世界正派道人身上都有道士文牒,任何一名正派修士的死亡失踪,都会引起武德卫以及道门的强烈反应。
但三娘子他们经营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这些年里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南来北往的行商过客,
就算杀了他会引起武德卫搜捕,也不能让道士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
“人?”
李昂看到最后一个字,面色巨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那个高大魁梧的店内伙计,猛地抽出了匕首,朝着道人后心扎去。
铮——
刀刃扎在黑氅上,却根本无法刺破,
客栈伙计只觉虎口巨震,就像戳中了坚铁一样。
“嗯?”
李昂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面色骤变的三娘子和几名伙计,笑着说道:“背后偷袭?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
三娘子后退半步,心中算了算时间,风韵犹存的面庞上闪过阴狠神色,“可惜啊可惜,
这位道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给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