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摇响铜铃,不闪不避,朝着尘埃大网正面撞去。
叮铃铃,
清脆铃声散发出无形力量,令尘埃网络自发震动颤抖,从中间撕裂开一道狭长缝隙。
一把朴实无华的铜币长剑,悄无声息地刺入尘网裂缝,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地向着晓书生心脏递来。
晓书生已经启用了轻身功法向后急退,可那铜币长剑却如跗骨之蛆,紧咬不放,飞速拉近双方距离。
来不及躲闪了。
晓书生本能地一翻手腕,将铁骨折扇摊开,挡在胸膛前方,试图借用巧劲拨开铜币长剑的剑势。
然而当真正接触到剑刃的时候,他才明白刚才云鹤翁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咔——
晓书生的腕骨直接折断,虎口迸裂,鲜血飞溅,
精铁打造的折扇产生剧烈形变,从手掌中整个飞离出去,撞在破庙石壁上,溅起零星的碎石尘埃。
而那柄铜币长剑,依旧保持着向前刺出的姿态,甚至连剑锋角度都丝毫未变。
绝望蔓延扩散,瞳孔里剑刃的影像越来越近,
在这弹指一瞬间,晓书生心头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凝成茫然一片。
铛!
金铁交错声震耳欲聋,
晓书生眼前一花,蓦然惊觉,是那名为枭蝮蟒的魁梧男子拦在自己身前,用一柄大刀,格挡在铜币长剑前方。
吱——
枭蝮蟒的靴子在铺满尘埃的地砖上拖拽出两道绵长轨迹,
他双眼通红,双臂青筋暴起,牢牢攥住诡头大刀刀柄,盘虬肌肉像是拥有自己生命一般来回鼓动,充分彰显出何为力量的美感。
终于,他止住了后退身形,靴子不再摩擦石砖。
“哦?”
短发道人一挑眉梢,表情诡异地阴恻恻笑道:“能挡住贫道一剑,你,很不错。”
枭蝮蟒喘着粗气,无心攀谈,
他的虎口剧烈疼痛,双臂筋肉触电般震颤,心脏像擂鼓一样上下颠簸。
这道士,根本就不是人类。
“点子扎手,一起上!”
枭蝮蟒暴吼一声,疯狂榨取体能,竭尽全力挥动诡头大刀挑开了铜币长剑,
借着上挑之势,再度下劈,朝着短发道人的脖颈砍去。
“呜呜呜呜——”
凄厉哭喊声从大刀刀身上传来,数十道深灰色的黯淡模糊阴影涌出刀身,挤在破庙上空。
枭蝮蟒手中这把大刀,是官府衙门刽子手行刑所用,曾斩首七七四十九名罪大恶极的凶徒,煞气极重。
枭蝮蟒得到之后,利用某种邪门秘法对此刀进行炼祭,将所有刀下亡魂,全部束缚在刀身上,
每当迎敌,就释放亡灵,利用秘法驱动它们攻击敌人,万魑噬身,无往不胜。
晓书生此时堪堪反应过来,强忍住右手粉碎骨折的痛处,咬破左手指尖,用指尖鲜血,在空中飞快画下符箓。
那妖冶女子一抖软剑,急刺袭来,
阮天阮地投掷出五花八门的各类暗器,飞向道人周身上下。
而那两名使女,面色冷冽如霜,也不拔剑,就这么提着剑鞘站在原地,嘴唇嗫嚅,念念有词。
“好!这波啊,这波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躲在两名使女后方的吴弧忍不住拍了下手掌,兴高采烈道:“就算那道人再天生神力,也别想逃出生天。”
话音未落,道人动了。
他抬起左手,凭空震飞阮天阮地掷来的各类暗器,
摇晃铜铃,定住漫天亡魂,
调转剑身,反手倒提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下而上,用剑柄戳中了魁梧壮汉的手臂下方。
只听“咔嚓”一声,枭蝮蟒的右手小臂直接折断,断裂的尺骨桡骨,直接刺穿了柔软皮肤,带着血沫暴露在空气当中。
“不!”
女土匪一叶青见爱人受创,双眼瞬间通红,全力催发功力,手中软剑抖动,好似毒蛇一般咬向道人右腹。
“阿青别过来!”
枭蝮蟒痛得眼前昏黑,却凭借妻子的声音知道她所在的位置,
焦急出声提醒的同时,也抱着某种觉悟,用完好的左手接住了自由落体的大刀刀柄,
整个人好似一面厚重墙壁,朝着道人撞去,试图用那锋锐无比的刀刃,劈开道人的胸膛。
但,他还是太慢了。
道人一脚踹出,正中枭蝮蟒握着的大刀刀刃,
凭借蛮不讲理的怪力,竟然将刀刃踹了回去,直接砸进枭蝮蟒的胸腔,将他连人带刀踹飞出去,砸在梁柱上。
同时,漫不经心朝右侧地甩出铜币长剑,
剑身掠空平稳飞行,刺中了女土匪一叶青的腰腹,
余势不减,将她牢牢钉在了墙上。
叮当,
一叶青手中的软剑坠落在地,她面容扭曲,双手颤抖地握住了腰上的铜币长剑,汩汩涌出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但她却没有去看伤势,
只是用某种糅杂着痛苦、绝望、不甘、关切以及留恋的眼神,望向倒在破庙另一侧的枭蝮蟒。
“段郎...”
一叶青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伴侣的名字,眸子里的神采以极快的速度流逝着,“我下辈子,一定要给你生个孩...”
话音未落,她的头已然沉下。
“阿青!!不!!!”
枭蝮蟒双目赤红地咆哮着,他的胸膛里还嵌着刀刃,鲜血似不要钱一般从伤口中涌出,任谁都能听出这个男人声音里的莫大悲痛与绝望。
除了短发道人。
“呼。”
道人拍了拍并不存在灰尘的手掌,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刚刚拆散了一对挚爱着彼此的夫妻,令其天人永隔,
毫无负罪感地吐了口气,“还真是难缠啊,你们这些白莲教。要是再来几个,说不定真能对贫道造成一点麻烦。”
“你,你!”
枭蝮蟒从地上爬了起来,目眦欲裂,须发皆张,神态癫狂,“死!”
他拔出嵌在胸膛里的大刀,迈动脚步,朝道人冲去,
砖石地面在长靴踩踏之下尽数碎裂,
尘埃与鲜血糅杂在一起,晦暗深红。
道人不闪不避,一拳砸中枭蝮蟒的面门,
将后者打的头颅后仰,脖颈骨骼尽数折断,手中长刀飞旋着,整个都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