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村长！”

“这是王大妈！”

“这是..小德爹..”

“这是.”

面前的这些人和海女记忆中的村民一一对应上了，她仔细的数了一下人数，失声呢喃，“一百零五个三十户人家.”

她看向苏曼，瞳孔放大，“全都在这里了，都死了。”

整整齐齐这一长溜，全都是尸体。

苏曼没接话，能和这些人有这样仇恨的，除了天煞，似乎也找不出别的了，再联想到退潮之前天煞的那个举动——

她转身往一边的巷子里面找去。

巷子里面没有。

她又去了别的地方，几乎将这个大鱼村翻了一个底朝天，她也还没有找到。

“苏曼，你在找什么？”海女不解的问她，村民都死了，这村子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找..”苏曼刚想回答她，脑海里面猛的想起了一个地方，飞快的转身往村长家跑去了。

“苏曼！”海女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你到底要找什么？村长家你已经找过了。”

“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过。”苏曼站在没了半个屋顶的客厅里面，看着面前坐落在角落里面，被好好的供奉着的一个金色雕像。

这是她在村子里面看到过的唯一一个这个造型的雕像，只是以前她还不知道天煞的模样，并没有把这些都联系在一起，只当这是一个工艺品，可如果说，天煞曾经寄宿在村长的体内过，这一切的意义就都不一样了，就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小狗第一个反应是往家里跑一样，这个小小的雕像，应该是它最后的避风港了。

“这这不是天煞吗？”海女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小雕像，“可他曾经说过，这个村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信仰他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的确没有人信他了，这不过是他自己弄来安慰自己的。”苏曼随口回答了一句，抬手拿起那雕像。

吧嗒。

雕像刚拿到手里，就有一块木头一样的东西从那金色雕像上脱落掉在了地上。

两人的视线都被那东西吸引了过去。

海女弯腰想要捡起来看看，可手还没碰上，就惊讶的喊了一声，“它会动！”

苏曼嗯了一声，越过她的手捞起那木头一样的小玩意儿，海女刚想阻止，就听苏曼下一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天煞。”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那小小的一坨，还没苏曼手心一半大，干巴巴的，像是个大鼻嘎。

这是天煞？

不过仔细看看，它那枯枝一样微弱能动的触手，的确像是那插在村民身上的那枯枝一样的东西。

虽然从宴超的嘴里知道了天煞会逐渐走向死亡，可也没想到，它竟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没想到我躲在这里你也能发现我。”窝在苏曼手里的天煞虚弱的开口说话了，“天煞一族，到我这里算是彻底到头了。”

它的话倒是没了之前的攻击性，有一种临死的释然。

“都是算计，那个老头算计了我，亏我还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传承。”

它啰嗦着，呢喃不止，“是大家都背叛了我，背叛了最初的约定，明明是他们自己说要上供给我的，明明是他们求我保佑他们的，我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海上太平

不过也扯平了，大鱼村的人都死绝了，让我在临死前出了一口恶气，以后再也没有大鱼村了，大鱼村将不复存在。”

它顿了一下，木然的转动眼珠看向苏曼，声音有些可惜，“可惜就是时间不够，如果时间够的话，你们这些人也会被我打上标签，你们该和那些人一起死的，可惜我费了那么大的劲，还是让你们在海里活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命，我的命，你们的命”

它说着话，原本就和枯枝一样的躯体失水更加严重了，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它最后的视线看向了海女，“本该这一切都是你替我做的，可你却选择去坑害外来人，害我还得亲自动手

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却也背叛了我。

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个有感情能思考的人吗？你只是一个怪物而已，你的那些所谓的情感，也不过是我根据这里一些人的记忆强加给你的，你选择保护小德，爱小德，这一切，也不过都是我给你写入的命令

你只是一个怪物，你以为，我死了，你还能独活吗？

也不过是依托我而生的一个怪物”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海女对这番话的反应很强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驳，“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能自己思考..”

“呵。”天煞只是虚无的笑了一声，它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最后像是碎掉的玻璃一样，枯木一样的外表碎成了渣渣，最后只剩下了一颗海心安稳的躺在苏曼的手心里面，一代'神明'就此彻底陨落。

“苏曼.”几乎是第一时间，海女就惊慌的看向了苏曼，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天煞的话在她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她现在从头到尾都是不安的，“我我真的会消失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哭腔，她其实都知道的，哪怕她自己不承认，她也得说，天煞说的都是对的，她就是依托于他而生的怪物。

苏曼没接话，因为她已经看到海女渐渐透明的手脚。

“啊！！”海女惊慌的甩手，好像那透明的手脚是寄宿在她身上一般，“苏曼！！”

苏曼依旧没说话，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面的海心，然后拉过了海女的手，“别紧张。”她终于开口，“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我要给你一个活着的意义。”

她抬头认真的看向她，“你觉得海神这个身份怎么样？”

天煞的确是死了，可海心还在，海心还在的话，海女这个和天煞有点关系的家伙，或许可以就此替代天煞，成为新的海神。

海女眼底的惊讶已经大于惊慌，她怔怔的看向苏曼，“你觉得我可以？”

苏曼看到海女那透明的手臂已经开始恢复了肉色，收回视线，点点头，“你可以的。”

海女自己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她想笑一下，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