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脸色阴沉,摇头道:“再等一等,上一次你我以为他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此人自断琴弦,以弦断之势,打出那七道剑光,杀了我们多少人,甚至打瞎了你的一只魔瞳……上上一次,我们以为他油尽灯枯,为了救他那两个同伴,连身边的刀剑都送出去了,结果无数楼船齐射,被那磁光瓶中迸发的两仪元磁神光吸摄,接着又有八十一枚雷泽神砂,无数雷精沙洒出,叫白骨楼船倾覆近一半,这才未能一口气打破城门,反倒被唐军反攻掩杀了一回。”
番僧道:“他真的只是元丹境界?”
李林甫凝重道:“多半还是借助了背后长安大阵之力……其本身的法力,并不强大!”
“纵然如此,也称得上绝世之姿了!”番僧叹息道:“正道底蕴何其深厚,只是一无名小卒,居然就让你我束手无策,只能以车轮战耗其精力,更是联手在此牵制。”
李林甫冷笑:“就算是这般天人之姿,也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如今城中能够出手的正道,早已经出手。耗尽了法力,流干了血,只差一口气,他们就要崩溃了。那口气就是此人!”
“杀了他,长安必破!”
“但我等三个时辰之前,就认为此人要死了!但他一次又一次,给我们的惊吓,是无穷无尽。手段惩处不穷,比特么我们魔道都能藏。再拖下去,焉知他拖不到正道援军来援?”
李林甫沉吟片刻,道:“算一算,正道哪边反应如果稍微快一点,近夜,只怕就有人来援了!”
“但如今出手,还不算绝杀!”李林甫道:“城中的那人,马上就要功成,到时候长安大阵的阵眼消失,大阵威力一落千丈,叫其失掉最重要的倚仗,我们两同时出手,才算是十死无生。”
“不过是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的区别……而且你在城中的那位暗手,我觉得也不靠谱的很。今日厮杀如此惨烈,未见他出手半分。不然只要稍稍牵扯一下守军的精力,也不至于叫他们如此难缠。”
番僧有些不满道。
李林甫不得不为其解释:“那人说了,对付此人切不可心急,只要露出一点破绽,便绝无取胜的可能。”
“只有隐忍埋伏到了极致,才有战胜此人的可能。”
番僧一声冷笑,语气之中极是不屑。他看着钱晨右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瞎了的那只眼睛,心中有着对此人韧性,心智,手段,意志,竟有一些敬佩和畏惧。但对于那藏在暗中,信誓旦旦要杀了此人的那人,却尽是不屑。
番僧道:“那就再等一个时辰……若是那人还没有破坏大阵,我们都必须出手!”
李林甫沉吟片刻,凝视着借助大阵,与数十位至少修成本命神魔的魔头周旋厮杀,不时重创,甚至斩杀一位老魔的钱晨,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番僧的提议。
长安城中,李泌守护在大明宫中,玄帝状态又有反复,似有人以即高明的魔道,操纵其心魔阴魔,李泌已经破坏了数次针对玄帝的阴谋,宫中放火,谋杀,诅咒,种种手段有的被他无视,有的被他阻止,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混乱,这种种手段,都是为了上清珠而来。
钱晨杀死安禄山,但阻止魔劫失败后,当夜组织长安城防,召集道佛两门,尽动用正道势力,阻止义军之时。与李泌有过最后一次密谈,其中就提起玄帝和太子身边,有一只幕后黑手……
“长安之受,依仗在神都大阵,神都大阵的要害,再于上清珠。”那时候,钱晨对李泌道:“只要你守住上清珠,就是守住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李泌手中的浮尘颤抖,他手上有一处不起眼的伤口,那是最近一次埋伏中,为一只奇异的毒虫所咬,之后,李泌便开始蛊毒攻心,若非有钟馗帮忙镇压,诸多神祇守护,服从他调配,宫中早就乱套了。
但随着一阵阵魇胜袭来,李泌渐渐已近失去了对宫中局势的控制,禁军万骑的那几个校尉,已近有些人心动摇了!
“我死了,上清珠也不能有一丝闪失。”
李泌抓着拂尘,心中绝然道。
妙空从大明宫的走廊中穿过,他低头而行,脸朝着地面,但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在他身后的偏殿之中,禁军留守大明宫的校尉都聚集在殿中道:“长安守不住了!我等皆愿奉太子,护送太子离京!”
说罢,便歃血为盟,与宦官边令诚一起立誓效忠太子。
大明宫中,禁军开始躁动……边令诚最后去面见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道:“将军忠于陛下,自是大义,但如今长安危在旦夕,坐视陛下为魔军破城所杀,难道就是忠诚吗?如今太子犹然有孝心,愿意请将军护送陛下而走,杀了那祸国奸相杨国忠,纵然长安失守,只要天下人心还在,也只是一时之败而已。”
“若是陛下和太子都死在了长安,这天下人心无主,不知多少宗室争权,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放纵安史之贼,正道群龙无首,这才是亡国之兆啊!”
“我言尽于此,请将军思之!”
陈玄礼为之默然,他低声道:“上清珠一旦动摇,就等于出卖了那些为了长安誓死而守的义军,出卖了哥舒翰和六军十二卫的将士。”
边令诚叹息道:“为大唐而死,死得其所,但如今禁军的士兵们养尊处优,人人都不想死,纵然将军不肯走,他们也是想走的。而且没有了将军,他们是听太子的?还是听陛下的?”
“若无将军相护,天家难免相残!昔年凌烟阁诸君,难道不是大唐的功臣吗?”
陈玄礼面色挣扎,殿中久久沉默……
少顷,禁军异动,士卒皆披甲往大明宫而去,李泌站在殿前,听闻耳边那整齐的盔甲摩擦声,不由得面露苦笑,钟馗无奈道:“我无法对禁军出手,不然神道即刻反噬,除非有陛下之命!”
李泌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拂尘,他怅然道:“太子……太子……”
“李亨本就是中人之姿,做一个守成之主尚可,今日天下大变,不能肩负天下百姓,长安无数生灵,也并不意外。”钟馗道:“今日,我随长安而死,李泌……你去追随太子吧!好歹与他身边的魔头斗一斗……”
“泌,不能付人所托!”
李泌一推头上的法冠,迎着禁军而去,没有诸神相护,他终究只是一位中了毒的结丹修士而已。
“我死,上清珠也不能有失!府君去请公主、裴将军来……这里有我拖着!”
“来着止步!前方乃陛下所在,谁敢上前?”
李泌迎着禁军而去,对着那数百带甲精锐怒吼道:“长安守军在死战,我在守护陛下和社稷,尔等在干嘛?”带领一众禁军的边令城道:“李泌挟持君父,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