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极为反常的南意大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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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耸耸肩,摇头说道:

“至少现在我还无法确定我的态度,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而且,市政官先生,就算我同意举荐你,你也得先在马赛做出一番成绩才可以。”

尽管约希普市政官已然是一副上钩的模样,但劳伦斯也刻意地控制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热切。

对方既然能爬到马赛市政官的位子上自然也不是什么容易湖弄的角色,劳伦斯与他见面才两个多小时就提出要引荐晋升约希普市政官,难免会让他生疑。

约希普市政官的表情立刻低落了低分,无奈地点头说道:

“唉...您说的没错,即使是一点小政绩对于市政厅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说来也不怕您耻笑,这样一个港口都市更多是被贸易市场所影响而不是被我们的管理所影响,能够让马赛自由港不出什么乱子就很难得了。”

自从马赛确立为自由贸易区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五百年时间,真要有什么更有效的治理方法也轮不到才能普通的约希普市政官提出来。

其他的港口还能采取税收优惠或是宽松监管等政策来短期扩大贸易规模,但是对于马赛港这样本就无关税无海关的自由港来说可就没有这样的政策工具了,商船往来的多少基本全靠市场来决定。

至于马赛市内那些欣欣向荣的工厂作坊,约希普市政官也没有足够的政治力量能够对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毕竟任何一项新政都会触碰到某些利益集团的利益,约希普市政官虽说是这一片地域的治理者,但也没有强硬到能够无视那些贵族领主、商人行会、工人工会,包括官僚体系自身,甚至还有法兰西军队等等各个利益集团的意见。

约希普市政官眉宇之间尽是一片落寞之色,苦笑着摇了摇头。

方才劳伦斯提到引荐的事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了,可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而且约希普市政官心底明白,既然劳伦斯都这样说了,说明自己再想从马赛上到更高的台阶可就是几乎不可能了。

先不说托人引荐的事,单单是让舒瓦瑟尔公爵有一个晋升自己的理由约希普市政官都做不到,以他的政治根基想要在马赛干出一番事业还是太难了。

虽说在许多年前约希普市政官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今天从劳伦斯口中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为之怅然不已。

“唉...”

约希普市政官长叹了口气,拿起酒瓶又往自己的杯中斟上了半杯雪莉酒,毫不犹豫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劳伦斯微笑着端起酒杯,观察着约希普市政官那掩盖不住的失落神情,忽然说道:

“其实,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市政官先生。”

“嗯?您是什么意思?”约希普市政官勐然放下酒杯,眨着眼睛问道。

“要从马赛本身出发干出一番政绩来自然是难如登天,不过...”

劳伦斯摇晃着杯中晶莹剔透的葡萄酒,轻声说道:

“如果有外界助力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外界助力...?您的意思是?”约希普市政官连忙将椅子凑近一些,焦急地问道。

“咳咳”

劳伦斯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忽然岔开话题道:

“对了,你作为马赛市政官,对于最近周边国家地区的形势应该比我了解许多吧?尤其是...那不勒斯王国和西地中海。”

这一个多月来劳伦斯一行人都在路途上奔波,也没有太多机会获取关于意大利与西地中海的情报,劳伦斯也还不清楚目前那不勒斯王国的饥荒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了。

而约希普市政官作为马赛这样一个世界港口的督管者,他的手里自然会有最新的关于那不勒斯王国的情报。

“那不勒斯王国...”

约希普市政官听到这个名词之后露出了一霎那的迟疑,而后迟钝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确实听说过不少关于那里的事情,从各个渠道的都有。甚至就在前天,地中海舰队司令部还特意派人来向我通报了西地中海的情报。”

“地中海舰队司令部?”

劳伦斯皱了皱眉头问道:

“他们说什么了?”

虽说这些消息算是高度的军事机密,但约希普市政官相信劳伦斯很快也能从舒瓦瑟尔公爵那里得知这些情报,于是在犹豫小会儿之后还是对劳伦斯说道:

“英国人,他们在直布罗陀的军事力量进一步加强了,司令部的人说有大概五千到一万名海军陆战队从英格兰本土增援到了直布罗陀。另外,英国人在梅诺卡也布置了一些陆军。”

梅诺卡是一座位于西班牙和撒丁岛中间位置的海岛,是英国人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后从西班牙割让走的领土,也是英国人目前在地中海最为深入的一个前哨站。

不过由于直布罗陀有着更为重要的战略位置,再加上梅诺卡岛的基础设都还不完善,因此英国人在地中海的军事力量还是基本集中在直布罗陀。

“英国人加强了他们在地中海的陆军?不过他们的增驻数量倒是很微妙...”

劳伦斯听罢也略微有些疑惑,五千到一万名海军陆战队士兵从英格兰本土部署到地中海,这个数字既不太多也不太少,既不会引起周遭国家的强烈反应,也能在发生军事冲突的时候提供足够的前期增援,如果真的会发生军事冲突的话。

尤其是英国人在梅诺卡岛也加强了陆军部署,以梅诺卡岛的发展程度是不太能供给如此多的驻军驻扎的,也就是说英国人应该没想让那些部队永久驻扎在梅诺卡岛,只是将其当作一个攻守的跳板而已。

这更是让劳伦斯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从梅诺卡到阿雅克肖的直线距离只有四百多公里,到西西里岛也只有不到八百公里。

“如果是从梅诺卡岛出发,轻帆船不要两天时间就能达到科西嘉,线列战舰三天时间也能抵达。”

劳伦斯皱紧眉头思索着,尽管他知道英国人基本不可能向有法军驻扎的科西嘉岛进攻,但是这种被人持刀顶到喉咙的感受也让劳伦斯为之不爽。

而在劳伦斯的直觉里,英国人此次增军的目的,至少主要目的不是在科西嘉岛,而是在更远处的那不勒斯王国。

“有意思...这样看来英国人应该不是来意大利赚钱的了。”

劳伦斯摸着下巴闭目思索着:

“只不过他们想做什么呢...他们也不可能单凭这不到一万人的陆军就想要以军事手段介入到那不勒斯王国的局面,是单纯地想给西班牙人施压以威慑西班牙人在美洲殖民地的挑衅行为吗...”

作为两个殖民大国,西班牙和英国之间自然有许多关于殖民地问题的摩擦,历史上1770年的秋天两国就爆发了一场由殖民者冲突引发的福克兰危机,并险些酿成战争。

历史上的舒瓦瑟尔公爵就是在福克兰危机中强烈要求法国联合西班牙对英国开战而惹恼了路易十五,并被路易十五直接革职驱逐出了巴黎。

“还是不对劲,英国人也许有这方面的考量,但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还是那不勒斯王国,这场大饥荒实在太诡异了。”

而在深思熟虑片刻之后,劳伦斯还是将威慑西班牙的目的放在了第二位,毕竟像福克兰危机这样的事件纯属偶然,英国人不会专门为了一起还未发生的小概率事件而在本就紧张的地中海大肆增兵。

在长久的考虑了一番之后,劳伦斯长长呼出一口气,耸肩说道:

“好吧,英国人看来是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他们走到哪,哪就要出什么乱子了。”

约希普市政官附和着点点头,但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担忧,毕竟他不是一名军人,对于这些局势都不太了解,地中海舰队司令部通知他也只是照例提醒他做一些必要的防备而已。

在了解了英国人的动态之后,劳伦斯又看向约希普市政官问道:

“那么,那不勒斯王国呢,饥荒的境况如何了。”

提及了这样的天灾人祸,约希普市政官的面若也立刻严肃起来,咬牙叹息说道:

“具体的情况我不很了解,但是我也特意命人在港口里收集关于那不勒斯大饥荒的消息。总的来说,意大利人要很吃一番苦头了...啊抱歉,阁下,我才想起来您也是意大利人...”

“无妨,继续说吧。”

劳伦斯不在意地挥手说道,他这一世苏醒过来就已经快踏上科西嘉的土地了,所以对于弗洛伦萨以及意大利这个故乡劳伦斯实际上都没什么感情。

只有在需要团结那些意大利人时,劳伦斯才会利用这个出身来和他们打一些感情牌,化身为一个泛意大利民族主义者。

“感谢您的宽容,波拿巴阁下,我无意冒犯。”

约希普市政官紧接着说道:

“至于南意大利的情况只能说和前几周一样糟糕,面包的价格仍是高居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逃荒的行列之中,里面大部分都是西西里人,那里也是受灾最重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人逃往了国外,马赛这段时间就有一些逃亡的意大利人,我的消息也基本是从他们那里打听来的。”

“政府和王室呢?他们没有派人进行赈灾吗?”劳伦斯面色凝重地问道。

“据说是有的。”约希普市政官摇头说道:

“但是效果只能说是不值一提,对这场饥荒的蔓延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而且说实话,那不勒斯王国官方的表现也有些反常,他们不仅没有请求宗主国和其他国家的援助,甚至反而提高了进口粮食的关税。对此他们的官员解释称是为了防止大量涌入的国外粮食过度冲击了本土的农民,使得那些未受灾的区域受到影响。”

“他们为了保护一部分农民的利益选择让几万人饿死?”

对于这个说法劳伦斯也是嗤之以鼻,不屑地摇了摇头,没做什么评价。

同时,那不勒斯王国的又一次反常行为也让劳伦斯的警惕更加加深了,他们不仅拒绝接受国外的援助,就连正常的粮食贸易也设置了关税壁垒,劳伦斯觉得单单是一个昏庸的国王可做不出来如此多的蠢事。

“另外,波拿巴阁下,从那些逃亡到马赛的意大利人口中,我也听到了一些特别的消息...”

约希普市政官压低了几分声音,看着劳伦斯说道:

“那些西西里岛的农民说,在这场饥荒开始前几个月,那不勒斯的税吏们便对他们的储备粮课了几次重税,名目是给宗主国西班牙的进贡。而在七月份小麦收割完毕之后,税吏们以同样的名目征收了农民们小半粮食...”

“你是说...”

劳伦斯皱眉问道:

“这场饥荒的源头是西班牙人的横征暴敛,是对那不勒斯王国的剥削导致的?”

“波拿巴阁下,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能拿的定主意的。”约希普市政官苦笑着说道:

“不过那些灾民中间却是普遍有这个情况的反应,所以我怀疑多少是有些关系的。”

“西班牙...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情报,市政官先生。”

劳伦斯严肃地点点头,对着约希普市政官感谢道。

而在心里,劳伦斯则是默默地否认道:

“不,这场饥荒的源头不应该是西班牙人...”

尽管看上去劳伦斯得到了一个探知那不勒斯饥荒的突破口,但这实际上也只是徒增了劳伦斯的疑惑而已。

因为在劳伦斯的印象里,当今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是基本不可能对那不勒斯王国横征暴敛的,他自己就是曾经的那不勒斯国王,并且深受王国民众的爱戴,在他离开那不勒斯继承西班牙王位时,当地民众甚至沿街哭送其离开。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是从记忆里的历史走向还是从舒瓦瑟尔公爵的情报,劳伦斯都肯定此时的西班牙王国并没有出现粮食短缺,更不至于发生了需要将那不勒斯王国数十万民众打入温饱线以下的危机。

换句话说,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要将那不勒斯王国逼入这种境地。

但是,约希普市政官也不至于给劳伦斯提供假消息,他确实是从那些逃荒的灾民口中听说了这些消息。

而且,那不勒斯王国征收粮食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西班牙王国也没有跳出来反对这件事,说明那些粮食确确实实是运送到了西班牙去的。

这样的反差与异常让劳伦斯的脑子也不禁感到一阵混乱。

“西班牙的卡洛斯三世,那不勒斯王国的费迪南多四世,这对父子俩究竟是谁在玩弄些见不得光的把戏...”

劳伦斯脸色阴沉,仰面沉思着:

“还是说,玩弄把戏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