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凡尔赛宫的震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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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带回让·杜巴利。”

法尔科内伯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是个重症的麻风病人一样。

书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带着那方才还充盈着的欢悦气氛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塞留公爵那充满褶皱的眼皮勐然跳了一下,而后颤颤巍巍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抬头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杜巴利不在那座府邸里?”

莫普大法官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散,静静地看着法尔科内伯爵,等待他的回答。

由于那次发生在凡尔赛郊外的袭击事件,莫普大法官本就对黎塞留公爵是否仍然具有合作价值产生了怀疑。

如果这一次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对那个该死的波拿巴进行致命一击,那莫普大法官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与黎塞留公爵的盟友关系了。

法尔科内伯爵低头站在原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组织着语言,而后将整件事的经过复述给了面前的二人。

“该死...该死,该死的波拿巴!”

黎塞留公爵双手撑着脑袋,额头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们被摆了一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一层的。不行,杜巴利绝对就在那座府邸之中,必须要把他弄出来...”

说罢,黎塞留公爵求助地看向莫普大法官,沉声说道:

“大法官阁下,我需要司法宫的帮助,有没有任何方法能让我们有权搜查那座大使馆?”

在听完法尔科内伯爵的陈述之后,莫普大法官的脸色已然是一片冰冷,就好像刚刚和黎塞留公爵谈笑风生的是另一个人。

“你应该明白,公爵阁下,任何针对外交使馆的司法行动都得经过外交部门批准。”

莫普大法官断然摇头说道:

“而外交部是谁的天下,想必我就不用说出来了。”

“嘁...”

黎塞留公爵捏紧拳头,咬牙问道:

“特殊的方法呢?例如特别授权之类的。”

莫普大法官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声说道:

“恕我直言,为了这种事情动用特别授权法桉只会让我授权自己从大法官的位子上滚下去。”

“莫普,我需要你的帮助。”黎塞留公爵亲自起身走到莫普大法官身前,握着他的手说道:

“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共同的利益?我看未必吧。”

莫普大法官却是直接甩开了黎塞留公爵的手,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可没有掺和到那桩愚蠢的袭击事件中去,这是你的私事。而且我得提醒你,公爵阁下,相比于那个叫杜巴利的人,你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那座该死的科西嘉大使馆。”

黎塞留公爵顿了一下,而后面容苦涩的点了下头。

黎塞留公爵在年轻时就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和军人,更是担任过十几年的法兰西驻奥地利大使。

作为曾经的大使,他对于使馆受袭这种事情的严重程度再清楚不过了。

更别提巴黎警察部队对大使馆的破坏是在法尔科内伯爵的命令下执行的,这种自作主张指挥官方部队侵犯他国的主权势必会招致国王的怒火。

因为其他国家可不会去管到底是法兰西内哪一个派系做主袭击了科西嘉大使馆,他们只知道是法国的官方部队发动了对使馆的入侵和破坏。

因此人们会将这次入侵视为是官方举动,是得到国王和政府授意之后的行为。

换句话说,路易十五和法国政府相当于是替法尔科内伯爵背下了这口黑锅。

而黎塞留公爵不用想就知道,国王陛下肯定是不愿意凭空被扣上一口黑锅的。

莫普大法官冷哼一声,直接站起身,伏在黎塞留公爵耳边低声说道:

“公爵阁下,趁着这个时间多和你的孙子亲近亲近吧,可能很快你就见不到他了。”

说罢,莫普大法官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黎塞留公爵没有阻拦,而是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法尔科内伯爵,眼角泛起一片不易察觉的泪光,缓缓说道:

“你太冲动了,亲爱的法尔科内。”

法尔科内伯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浑身都是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

翌日的中午,凡尔赛宫,国王套房。

“哦,陛下,您真是神勇无比,完全不像是六十五岁的人。”

面色潮红的杜巴利夫人裸着半个身子依偎在路易十五的怀里,轻佻地说道。

“哈哈哈亲爱的让娜,也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让我忘了我已经六十五岁。”

路易十五摸了摸杜巴利夫人那柔顺的金发,宠溺地说道:

“时间也不早啦,咱们也该从欢愉的大床上起来了。”

两人又是缠绵了一阵之后才穿戴好衣物,离开国王套房的卧室来到餐厅,开始享用一场丰盛的王家午宴。

午宴刚刚进行了十几分钟,只见路易国王的日程秘书便匆忙地跑了进来,看样子是得知国王起床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

日程秘书恭敬而焦虑地鞠躬说道:

“十分抱歉打扰您用餐,陛下,但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有些特殊,我得尽快征求您的同意。”

“无妨,你说吧。”

路易十五宽厚地摆手说道:

“不过我记得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吧?下午我要陪杜巴利夫人一起去后花园摘桔子,她可是期待已久了。”

杜巴利夫人妩媚地笑了笑,凑过来在路易国王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

“您还记得这件事,陛下,我太高兴了。”

“我当然会记得你的愿望,我的小天使。”

路易国王捏了一下杜巴利夫人的脸蛋,笑着说道。

日程秘书尴尬地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小心而谨慎地提醒道:

“很抱歉陛下,不过您可能不能去摘桔子了。”

路易国王皱眉看着自己的日程秘书,不悦地说道:

“是吗,出什么事啦?”

日程秘书低头汇报道:

“下午有十二个国家的使臣和专员求见您,他们分别是米卢斯共和国专员、符腾堡大使、维尔茨堡大使、帕尔马公国使节...”

“等等等等...”

路易十五极为不解地打断日程秘书道:

“什么情况?这都是些小国吧?他们怎么忽然扎堆要见我了?”

“是的陛下,一些小公国和伯国。”

日程秘书谨慎地说道:

“至于原因...向您通报新闻消息并不是我的职责,但这肯定是和昨天发生在巴黎的那起恶劣入侵事件有关。”

“恶劣入侵?”

路易十五皱眉问道,他整个早上都在和杜巴利夫人恩爱缠绵,到现在还不知道巴黎发生了什么。

日程秘书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答道:

“陛下,外交大臣凯撒·加布里埃尔也要求见您,也许他会给您解释清楚的。我想他就在北厅里等候您的接见。”

路易十五看了下座钟上的时间,有些不满地吩咐道:

“叫他一个小时后来见我,至于那些小国的使节,等我和加布里埃尔见完面了再决定接不接见。”

“是,陛下。”

...

一个小时后,神情严肃的外交大臣凯撒·加布里埃尔快步走进国王套房的餐厅,向刚刚结束用餐的国王与杜巴利夫人鞠躬问候道:

“午安,陛下,还有杜巴利夫人。”

“哼,我可一点也不安好,加布里埃尔。”

路易国王打了个饱嗝,不悦地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椅示意加布里埃尔坐下,而后说道:

“你的外交部出什么岔子了?为什么我听说有十几个外国使节都想要见我,他们都是哪来的?”

“真抱歉陛下,这是我的失职。”

加布里埃尔也是深得为人处世之道,一上来便先是真挚的道歉谢罪,而后才开口解释道:

“这些大使基本都是来自于北德意志地区以及北意大利地区的小国。”

“真是烦人,我下午可没时间去接见他们。”路易十五特意看着杜巴利夫人说道: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杜巴利夫人则是莞尔一笑作为对这份恩宠的回应。

加布里埃尔略有厌恶地看了一眼杜巴利夫人,作为舒瓦瑟尔公爵的堂兄,他自然也对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至于路易十五所说的更重要的事,加布里埃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些男欢女爱的活动。

“呃...陛下,我觉得您还是象征性地接见一下比较好。”

加布里埃尔咳嗽两声,摊手建议道:

“这些使节现在可都是群情激愤。”

“谁在乎他们,一些边陲小国而已。”路易十五心情不悦地说道,相较于接见大使,国王显然是更想和杜巴利夫人在后花园漫步。

“哦陛下,可千万别这么说,尤其别让他们听见了。”

加布里埃尔连忙摆手说道:

“这些小国在七年战争里可是帮助我们对抗普鲁士人和英国人,在和平时期也为我们监视普鲁士军队的动向。哦还有四年前才回到我们手上的洛林地区,那可也是从这些边陲小国要回来的。另外奥地利人也很乐意看见我们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成员保持良好关系......”

加布里埃尔也是花了一番口舌才让路易国王明白那些德意志小国和北意大利小国的重要性。

从目前法兰西的外交局面来看,西南方尹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王国是法国人的坚定盟友,毕竟从1714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结束之后,西班牙王室身上流的就是波旁王室的血了。

血缘关系上,现在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还得叫路易十五一声表哥,他们有着共同的祖父。

至于东南方的意大利地区如今则是一盘散沙,南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王国是西班牙的附属国,北意大利则是邦国林立,受到法兰西与奥地利的共同支配。

而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奥地利在帝国内的领导与权威正受到北方崛起的普鲁士人的挑战。

普鲁士人一方面争夺德意志地区的领导权,一方面试图夺取德意志中部的富饶工业区以此来扩充国力,就像他们夺取西里西亚地区那样。

这样的核心冲突自然使得普奥两国互为死敌,历史上除了大革命时期两国为了镇压革命法兰西而并肩作战过一段时期,其余时间皆是如此的敌对状态。

在这样的局势下,法国人的眼睛当然是要盯在东边的神圣罗马帝国地区,而争取到德意志地区的邦国支持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法国人每年都会给这些邦国进行高额的财政赞助,尽管在舒瓦瑟尔公爵主政的这十几年里大量削减了赞助数额,但法国人每年对外撒出的钱币仍是一个巨额数字。

“好吧,好吧,唉。”

路易十五听着加布里埃尔念叨了足足五分钟,也大概明白了这些边陲小国的重要性,无奈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次是怎么了,是什么事情伤害了那些外交官脆弱的内心?”

“陛下...”

加布里埃尔眉毛一抬,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

“这可不能去怪那些使节们太脆弱,实在是这起事件太过骇人听闻了。”

“别卖关子了,加布里埃尔。”路易十五皱眉说道。

“抱歉陛下,据我的消息,就在昨天下午...”

加布里埃尔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叹气说道:

“在巴黎的心脏地带香榭丽舍大街,科西嘉共和国的大使馆遭到了一场暴力入侵。而这场入侵的执行人,竟然是巴黎警察部队。据说使馆的大门都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现场更是有枪声发生,双方很可能发生了交火,只是伤亡人数还不清楚...”

作为舒瓦瑟尔公爵的堂兄,加布里埃尔当然是要添油加醋一些,将这次入侵刻画成一场剧烈的武装冲突。

“你说什么?!”

路易十五几乎是惊掉下巴地说道:

“在香榭丽舍大街?巴黎警察部队入侵了科西嘉大使馆?!他们还发生了交火?!”

“唉,陛下,确实是这样。”

加布里埃尔故作自责地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大使全都群情激愤,他们害怕发生在科西嘉使馆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的使馆中,毕竟这次袭击是由巴黎警察部队发起的...所以他们会怀疑...这次袭击是受到了您的授意....”

尽管无心治国的路易十五并不太清楚这件事在外交政治上的影响,但他也知道,单单是自己的个人名誉就会受到史无前例的诋毁。

人们会盛传自己是个残暴易怒的国王,竟然会对关系亲密的科西嘉共和国使馆的主权进行侵犯践踏。

“简直是不可理喻,人们还会以为是我要对劳伦斯这样的忠实臣子发起这种恶毒的侮辱!这样岂不是会让我的臣民们心寒!”

路易十五涨红了脸怒喝道:

“来人!掌管警察部队的是哪个中将来着?立刻让他来见我!”

尽管路易十五为人宽厚和蔼,但作为一位国王,他的怒吼声仍是像雄狮的嚎叫般令人胆颤。

“请您息怒陛下。”加布里埃尔连忙说道: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巴黎警察部队昨天就发表了声明,表示这场入侵是一个误会,那些警察是受到了别人指使。而劳伦斯·波拿巴也发表了声明,表示对巴黎警察部队的谅解,并也承认这是个误会。”

“哦...又是劳伦斯,真是太亏待他了,得找个日子想办法补偿这个忠心的臣子才可以。”

听到劳伦斯主动发表了谅解声明,路易十五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略有愧疚地说道。

不过,话说到一半的路易十五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沉声问道:

“等等,你刚刚说那些警察是受人指使的?是谁?谁指挥了警察部队?!谁给他的权力和胆子?!”

加布里埃尔竭力忍住得意的笑容,平静地说道:

“据我所知,是法尔科内伯爵,黎塞留公爵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