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想看热闹,别人却没这份闲心思给他看。
那几位年轻公子,见屋里有人跟他打招呼,还管他叫“爷”,也有些不解,只道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当得起一声“爷”。
当然,这还在其次,他们挨了打,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于是朝步安这边指指点点,一会儿就领着官差围了过来。
步安暗呼一声可惜,不等那几人靠近,便朝临街的客房招了招手,说了声:“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是呼啦啦一阵响,一百多号人,仿佛早已将手摁在了门上,做好了冲出屋来的准备,一下全挤进了院子。
那几个年轻公子,顿时吓得脸色大变,十几个官差则是手指着七司众人,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步安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心说这武荣县果然是个小地方,即便有几个纨绔也没什么分量,当下便收起了玩心,将张瞎子叫了过来,问他究竟什么事情。
事情其实也简单得很,七司穿得破,住得也差,活像一群苦哈哈,而住在这客栈上房的几位年轻公子,见这伙“苦哈哈”中间,竟有几个姿色十分惊艳的女子,便要上前攀谈。
晴山、薛采羽以及冷姑娘,自然瞧都不瞧他们一眼。这几位公子哥,竟然掏了银子出来,说要请这几位姑娘吃酒。
邓小闲当时便要出手,只是被张瞎子劝住了。瞎子怕伤了人,闹出事来,只劝那几位公子哥自重。
公子哥们看他是个瞎子,反而愈加猖狂,然后便给打了。接着这几位就请来了官差。
事情就这么简单,实在乏善可陈。
步安翻翻白眼,心说这样的套路,特么写进了小白文都嫌丢脸,也怪自己行事太过低调,这么灰头土脸地进城,简直像是有意要招惹纨绔,好方便装逼打脸似的。
一念及此,他便朝躲在院子一角的客栈伙计招了招手,待他颤颤巍巍走近了,才要他把客栈掌柜的也叫来。
这时,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已经跑了大半,那几位公子哥眼看对方人多势众,竟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反倒是官差们有些骑虎难下。
不一会儿,看着约莫五十多岁的客栈掌柜跑了过来,到了跟前,便同步安耳语道:“不瞒这位爷,小店乃是本县县丞的产业……”
这话说得看似客气,实际却半是威胁,相当于是说:我们这儿有后台的,你别乱来。
步安也有些来气,心说你这小老儿,开得门,做得生意,怎么却是非不分,闹事的又不是我,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其实,若是站在掌柜的这边,说这些也在情在理,谁让步安身后站着一百多个凶神恶煞呢?
这掌柜的若是知道,这些人里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拆了他的店,恐怕更要着急报出东家后台了。
步安暗道,天晓得这位县丞背后,是不是又牵连了一位知县,知县又连着知府……仿佛一串大闸蟹,将个七闽道的官场都串了起来。
假如他也照着套路来,这时就该问掌柜的,包下这客栈要多少银子。掌柜的必定为难,因为客栈里已经住满了人,其中说不定还有不少熟客。
接着他就应该再问,那买下这客栈又要多少银子。问这一句时,得有十足气度,最好将怀中的银票掏上几张,让那几位公子哥看得目瞪口呆。
到了这个时候,客栈里住着的要紧人物,就该出场了,接着便会愈发不可开交……
这套路实在俗不可耐,步安摇头苦笑,笑得连掌柜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步安连张贤业都敢杀,自然不怕惹事,可他来七闽道,不是为了装逼打脸来的,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于是他便掏出宋尹廷的兵符,在掌柜的面前晃了晃,问他可认得此物。
掌柜的吞了口口水,知道这是遇上了惹不起的主,赶紧点头,直说:“认得认得!”
“去问问店里住着的客人,有没有愿意让出客房的,我出两倍的店资。说话客气些,不要得罪人。”步安的口气,像在教他做事。
“使得使得!客气生财,理应客气些!”掌柜的点头哈腰。
“让当差的都先走吧,这里没他们的事儿了。”步安又道。
掌柜的赶紧应了一声,跑去官差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官差们此时再看步安的眼色,自然是又惊又怕,弯腰喊声“打扰”,就全都退出了客栈。
几位公子哥还算不是太蠢,偷摸也想跟着官差们一起溜之大吉,却被步安喊住了。
“不是要喝酒吗?怎么走得这么急?”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心出声讨饶,又实在抹不开面子。
步安也知道,七司都是些不肯吃亏的家伙,这几人要是真占了几位姑娘的便宜,此刻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当下也没教他们太难看,只让伙计抱几大坛子酒过来,叫七司众人轮流看着这几位老兄,让他们蹲在客栈门前喝,喝完了赶紧付了酒钱,收拾行李滚蛋,别留在这里碍眼。
七司众人都哈哈大笑。
自然也有如张瞎子、游平和洛轻亭这样的有心人,觉着步爷这一手,四平八稳,既出了气,又没太过伤人,颇有大家之风,往后自己也得学着点。
不久便陆续有人从客栈搬了出去。两倍店资的诱惑不大,腾出的上房不过三四间,但也够几位姑娘住进去了。
直到这时,步安才将买来的零食递给素素,又将那发簪塞给晴山。
素素自然欢天喜地,吃得一脸狼狈;晴山却偷偷将簪子藏了起来,不舍得拿来用。
经过这么一闹,店里住着的客人,也知道这伙人来头颇大,再没人敢来自找没趣。
只不过,直到宋蔓秋与孔灵找上了门,客栈门口也仍旧蹲着那几位仁兄,喝得满脸通红、饱嗝连连,却仍旧被邓小闲盯着,不敢放下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