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酒只见过司空摘星一次。

那次他和陆小凤一起见到了司空摘星，若没有司空摘星，他们也不知道霍休在青风观，也无法拿下霍休。

当时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定下了赌局，还说若赢了就请他喝酒。

只可惜陈有酒没有能看到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比翻跟头，也没有法子被司空摘星请喝酒。

一个人若想请一个人喝酒，无论如何都会想到法子的。司空摘星一向是个很有法子的人，竟找到了陈有酒，请陈有酒喝酒。

上一次他和陆小凤见到司空摘星时，司空摘星在吃藕。他似乎是个很有恶趣味的人，竟将莲藕改造成人手，他和陆小凤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一次见到司空摘星时，司空摘星也在吃东西。

却不是莲藕，而是人的脑袋。

他吃的是霍休的脑袋。

这个脑袋却是糕点做的。

陈有酒看着正在吃糕点的司空摘星，愣了好半晌，笑着问道：“陆小凤错了。”

司空摘星笑着问道：‘他那里错了。’一边问还将一壶酒递给陈有酒。

他说过赢了陆小凤便请陈有酒喝酒，当然不会食言。

陈有酒道：“陆小凤说你如果收手不干了，应该去开藕店，生意一定很红火，可我觉得你不应该开藕店。”

司空摘星笑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糕点手艺也很不错？”

“是的。”陈有酒道：“你若开糕点店一定比藕店赚钱得多，而且藕店遇上少藕的季节没法子做生意，但糕点店却不一样。”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有道理，只可惜我觉得自己应该开粉店。”

“粉店？”

司空摘星目中露出向往之色，道：“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拥有一间自己的粉店，看着各种各样的客人来我的粉店吃东西，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陈有酒点头道：‘不错，一個人只要喜欢，赚不赚钱根本无所谓。’

司空摘星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我，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只可惜我现在还不会开粉店。”

“为什么不开呢？”

司空摘星摊开手道：“我这方面的手艺很差，需要时间才能学会，更何况我一直觉得男人应该在四十岁后才会做这种事情，我还不到那个年纪。”

陈有酒也同意，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这是很好的事。只可惜世上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着他们随口闲聊的牛肉汤已忍不住。

她本以为两人会聊一些有趣的事，却想不到这两个江湖上极有名气的人竟聊这种无聊的事。而且陈有酒竟一句也不问司空摘星为什么将他们引过来，这令她实在不懂。

她忍不住道：“你将我们引来这里干什么？”

牛肉汤有些生气，司空摘星引他们来的方式实在不太好。

司空摘星竟伪装成一个挑粪的汉子，故意从他们身边走过，险些将粪溅到她的身上，她的心情又如何能好的起来。

如果不是陈有酒的原因，她已跳起来狠狠揍司空摘星了。

司空摘星当然听得出牛肉汤的火气，却一点也不生气，他觉得牛肉汤有发脾气的理由，毕竟他的做法实在不太好。

司空摘星冲着陈有酒笑着道：“我发现你的运气真是不错，似乎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身边都有不少美人，尤其是这位美人，是你身边那些美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司空摘星确实是懂得说话的。

又有那个女人不喜欢听人夸漂亮呢？

牛肉汤火气小了一些。却还是不满的冷哼一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语音竟柔和了一些。

陈有酒笑了笑道：“如果陆小凤听到这句话，定会杀了你。”

司空摘星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不错，他们只见过两面。

上一次见面，陈有酒和陆小凤在一起。

司空摘星的意思岂非说陆小凤是美人？

牛肉汤当然不明白。

司空摘星当然也不会让牛肉汤有机会想下去的。

司空摘星咳嗽一声，道：‘我这一次不只是来找你喝酒的，除了喝酒，我还打算做一件事。’

“伱打算做什么？”

牛肉汤双手扶着柜台，狠狠瞪着司空摘星，如果司空摘星还不回答她的问题，她或许就要出手了。

牛肉汤觉得司空摘星根本不是男人，如果他是男人，怎么都看她一眼。

世上比她好看的女人可是不多的。

司空摘星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笑着道：“我的本业就是偷，这一次当然也是为了偷。”

牛肉汤冷笑道：“你也知道陈有酒夺走了七星剑，要偷走七星剑？”

这个推测十分合理。

司空摘星笑道：“他纵然将武当派的两仪剑法、真武玄功都偷走，我也懒得偷这些东西。”

陈有酒怕牛肉汤不明白，笑着补充道：‘他虽然是偷王之王，却从不偷名贵的东西，而且基本上都是先有人请，他才会偷。’

司空摘星给陈有酒倒满酒，笑道：“或许我还要请你喝一顿酒，想不到你竟如此了解我。”他对陈有酒非常有好感，非常欣赏陈有酒这样的人。

司空摘星觉得自己和陈有酒是一样的人，都是潇洒自在的人。而陈有酒远比他要潇洒得多。

牛肉汤懒得理会这些，道：‘你准备偷什么？’她相信陈有酒的判断。

司空摘星笑着望向陈有酒，道：“我打算偷你。”

牛肉汤愣住，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陈有酒也呆了一下，道：“你打算将我偷到什么地方去？”

司空摘星道：‘白云观。’

他心里暗叹陈有酒真不是寻常人，遇上这种事情还能如此从容。

陈有酒准备问是那个白云观，牛肉汤又开口了，道：“难道陈有酒不值钱吗？看来你也未必不会偷值钱的东西。”

陈有酒确实值钱，要知道明面上杀陈有酒的悬赏已高达三十万银子，黑市上的价格至少要翻个两番。

陈有酒出道虽然不久，得罪的人实在不少。

特别这一次带着七星剑离开武当山，石雁真人还没有说什么，一些和武当派有渊源的世家或者俗家弟子均放出话来要杀陈有酒，再加上陈有酒以前所得罪的人。

要对付陈有酒的人就更多了。

牛肉汤这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司空摘星没有回答，反而问陈有酒道：“陈兄，你觉得自己值钱吗？”

陈有酒笑道：“不值钱。”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不值钱？”

陈有酒喝了一杯酒，道：“我不是钱，自然不值钱。一个人若将自己等同于值多钱，是可悲的。”

司空摘星笑道：“不错，我最厌恶那些说自己身价多少多少人，他们将自己等同于多少钱，实在可悲至极。”

陈有酒也给司空摘星倒了一杯酒，笑着道：“他们已沦为钱财的奴隶，根本不算是人。”

“英雄所见略同。”

叮。

双方又碰了一杯。

牛肉汤看了看司空摘星，又看了看陈有酒。

她觉得自己和这两个人格格不入。

她本以为自己已是非常奇特的人，却想不到这两人比她更奇特。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问他们问题。

当然这种感觉只不过一瞬间，牛肉汤从不会认为自己逊色于任何人，她是骄傲的。

陈有酒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道：‘白云观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有什么人？’

司空摘星叹息道：“白云观在距离此地三十里外，一座叫黄花山的山腰上！哪里除了一些道士以外，只要一个不俗的人。”

道士就是不俗之人，显而易见后者的不俗和前者不一样。

陈有酒道：“什么人？”

司空摘星叹息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陈有酒双眼精光四射，道：“白云城主？”

司空摘星道：“不错，我见到你后却有些后悔接下这一单生意了。”

陈有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应该接下。”他紧接又道：“看来他已斩破樊笼。”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会见他吗？”

陈有酒笑道：“当然。”

他话语中充满了笑意与期待。

司空摘星喝了口酒，这杯酒却是苦涩的。

他很少后悔，这次却有些后悔了。

陈有酒已起身，准备去白云观。

牛肉汤没有立刻跟出去，问司空摘星，道：“叶孤城付给了你什么？”

司空摘星道：“一条命。”

“你的命？”

“是的。”

牛肉汤又忍不住问道：“叶孤城找陈有酒是不是要和他交手？”

司空摘星道：“是的。”

牛肉汤不在说话，跟了出去。

她本应该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

她的脚步也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