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玉书在上任一个多月以后，突然针对全市来了一场扫黑。其实这样的大城市哪有黑啊？就算有，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大家纷纷洗白上岸好好做生意了，偶尔有些小摩擦也是在私下里解决，绝对、绝对不会暴露在明面上，更不会针对普通老百姓干什么。上次木小夕当众割了费江山的耳朵，都差点被判三年往上，现在哪个还敢顶风作案？但柯玉书不管这个，反正就是执意要扫，现在没有不代表过去没有，曾经犯过罪但是逃出去的，或是一些积案、累案，全都翻出来重新查，哪怕几年前扇过别人一个耳光，或是当街调戏过什么妇女，都要抓回来再问问，甚至鼓励他们互相举报，线索越多嘉奖越多。秦俊杰亲自挂帅，他对那些小流氓、小混混本就烦到极点，这回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每天镇守在大后方，看着手下进货一样抓人，嘴角总是忍不住咧出笑来。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那些小流氓、小混混可能没犯多大的罪，但是他们常年浸淫在那个圈子里，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东西。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再去抓人，基本一抓一个准，还真破了不少陈年老案，一些潜逃已久的杀人犯、强奸犯、盗墓犯……都落网了。一时间，圈子里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柯玉书的铁腕手段，大家确实是见识了。万寿集团，寿无疆也多次在内部发消息，提醒众人最近千万不要嘚瑟，还有那些曾经做过什么事的，尽快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一旦进去可就不好捞了。与此同时，寿无疆也数次找到我，希望我能和柯玉书建立联系，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我说我试过了，他现在谁都不理，根本油盐不进。寿无疆没辙，只能告诫大家自己小心。能当大哥的一般都没啥问题，早早就把自己的屎处理好了，但手底下的兄弟可遭了秧——具体实施某件事的往往就是他们——被抓也就理所当然。就连木小夕，手下都有好几个兄弟被抓，包括老七都没逃过这次的法网，更不用说其他的大哥了，各个都跟家里失火一样损失惨重。圈子里对柯玉书自然一片骂名，但在外界，老百姓提起他来都竖大拇指，直称他是千百年来难遇的好官，甚至还有跑到大楼前面跪谢青天大老爷的，不过事情很快有了转机。柯玉书刚开始确实什么电话都不接、什么人情都不理，但到后来行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基本到了抓无可抓的时候，终于稍稍松了一点口子，开始卖一些人情、给一丝面子。但也仅仅是一点、一些、一丝，十个人情电话能接受一两个就不错了。不过确实松了，逐渐有人被放出来，寿无疆听说这个消息以后，立刻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再试着联系柯玉书。“别人能成，咱们也能成！需要多少钱，你尽管和我说，咱们必须把他攻克下来！”寿无疆带着商量却又不容置疑地口吻冲我说道。他用过很多方法都失败了，只能再次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作为万寿集团的董事长，“捞人”肯定是必要的，但对攀上柯玉书这棵大树更有热忱。“我试试吧。”我略有些为难地说。当然，这为难是装出来的，我想捞人只要一个电话就好，但我必须要矜持、要勉强、要困难重重、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柯玉书主导的这场扫黑行动，一是他自己本来就打算这么干，二是为我在万寿集团提供向上爬的机会。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找寿无疆要了不止一次的钱，且一次比一次金额大，号称活动经费，他也毫无二话，尽数转给了我。约莫一个星期以后，木小夕手下的人陆陆续续放了出来。不敢说全部，但也有个十之七八，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胜利。听到我们这边的喜讯后，寿无疆连说了几个好字，让我们加大力度，继续前进，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不怕花钱，就怕他不收钱。”在我的操作下，路总、穆总等人的手下也渐渐放了出来。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和木小夕关系好的，那肯定提前办，关系不好的嘛，就慢慢等着吧。对，我说的就是费江山、游鸿、柳耀三人，他们的手下就是能救，我也故意压着不救。为此，寿无疆不止一次给我打电话，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闹成这样，之前就算有不愉快，趁这机会说和多好？我肯定说没有，已经在救了，但人家放不放，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寿无疆明白我的意思，换其他人早就发了火，但我现在是唯一能联系上柯玉书的人，恃宠而骄也好、坐地起价也罢，他都不好直接跟我生气，只能哄着我说：“小崔，咱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话摊开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捞他们的人？”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遮遮掩掩，便敞开天窗说亮话：“第一，给木小夕道歉，承诺以后不再和她作对；第二，求她，诚恳地求，我们视诚意再决定捞不捞人。”寿无疆奇怪地说：“什么叫有诚意，给钱吗？”我笑着说：“寿董，你给的钱已经够多了……实话实说，我还自己昧了一部分呐。”“那是你应得的……”寿无疆说：“你钱也不收，到底想要什么诚意？”我说：“看情况呗，要是一进门就跪下，这肯定是最大的诚意了。”寿无疆沉默半晌，才说：“你这不是为难人吗，他们宁肯给钱，也不可能跪下。”我说：“反正法子我是出了，肯不肯照着做，看他们自己吧。”说毕，我便挂了电话。“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将寿无疆拿捏于股掌之间……老公好棒，老公万岁！”木小夕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立刻鼓起了掌。“夸得有点过分了吧？”我摸摸头，有点尴尬地说。“不过分，老公就是厉害，我是你的小迷妹！”木小夕直接挥起双手拼命打call。“入戏太深了你！”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心眼里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将来她真正的老公可有福了，不知哪个好运气能娶到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又面色严肃地问：“他们会来求吗？”木小夕也认真起来：“费江山、柳耀不会来的，那俩最看重自己的面子……游鸿一定会来，他这人讲义气，最看重自己的兄弟……别说让他跪下，就是给自己两刀都没问题。”“行，那就等着他了。”我搓搓手。天色渐暗。我和木小夕正在卧室里百无聊赖地下五子棋，老七突然急匆匆奔上来。“夕姐，玉哥，游鸿来了，就在楼下！”老七低声说道。我和木小夕相视一笑，默契地挽着手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