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哼唱(1 / 1)

以太公司 灰色鱼丸 1751 字 9个月前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闭上了眼睛的陆云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这是自他小时候的那场高烧以来,第二次如此接近生命的终结。
  陆云记得在那时,在他刚刚开始生病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去往废墟,自己幸运地享受着只有少数郊区人能够拥有的美满家庭。
  但是,陆云并不记得自己在生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他人生的第一段记忆就是母亲在自己的床前为自己忙前忙后。
  后来在学校里,陆云了解到孩子在正在拥有自我意识之前都是没有清晰记忆的,所以陆云觉得自己的情况还算正常,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至于父亲,陆云只见过他几次背影,他看起来总是很忙,每一次进陆云的房间时,总是拿着一大袋药。
  他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只是在当时的陆云看来,父亲比以太塔还要宏伟,还要耀眼。
  父亲和陆云的互动并不多,大部分时间照顾他的,都是自己的母亲白文兰,父亲除了拿药给自己,几乎没有和陆云接触过。
  母亲说,父亲为了高昂的医药费四处奔波到处求药,甚至不惜接下市区有钱人的委托,前往南区进行危险的任务,只为能够攒齐救陆云的钱。
  所以,陆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在他都快痊愈的情况下,突然前往废墟,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陆云从没有想过父亲已经死去的这种可能,在他眼里,除了岁月,没有人能够让比以太塔还要高大宏伟的父亲失去生命。
  无论是否合理,陆云固执地认定父亲现在要么是在废墟干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要么是被他所不知道的战后异常影响,而在废墟中徘徊。
  如果是前者,陆云就要把他爹从废墟揪回来,让他知道抛妻弃子的后果。
  如果是后者,陆云要做的就更简单了——
  救下他,就和当年他对他做的那样。
  不过尽管陆云立下了对他而言的豪言壮志,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依然少得可怜,除了背影,大概就只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曾经有一次,陆云的父亲破天荒地坐到了发着高烧的陆云旁边,嘴巴一张一闭地曾对他说了一段时间不短的话。
  只是陆云当时已经发烧发到神志不清意识模糊,基本已经忘记了父亲说的内容,甚至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了。
  另一件事,就是父亲的名字,陆云在父亲失踪的几年后,曾询问过白文兰自己父亲的名字。
  那时白文兰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对陆云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感到讶异,又像是因为听到了陆云父亲这个词而感到心情复杂。
  但无论如何,白文兰依旧告诉了陆云他父亲的名字,一个让陆云印象深刻的名字:
  陆渊。
  ……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死亡没有在闭目的黑暗中到来,传到陆云耳中的,是歌声,不算悦耳,也不算难听,中规中矩,正常人的歌声。
  陆云疑惑地将紧闭的双目睁开,却发现这世界已经变换了模样,深蓝与猩红尽数褪去,唯留永恒的灰白黑将其替代。
  周遭的一切都已静止,那背后有无数纠缠光环的有角动物站在原地,它酷似老人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眼角的余光中,陆云看到那以书卷作头的披头散发者已经手持一根脊椎,不知何时窜到了自己的身侧。
  它保持着前冲的动作,就这么定在了半空之中。
  至于陆云,他的身体还是如积木般的一块一块,悬浮在半空中,不得移动分毫,他能做到的,只有微微偏转自己的头部和眼睛。
  这次又是什么呢?
  已经接受了注定死亡的未来,陆云对这明显比有角动物和披头散发者更加诡异强大的来客并没有什么恐惧。
  毕竟,它不来,他还是死,现在它来,陆云甚至还能多活一会儿。
  于是,陆云将目光艰难地投向传来歌声的拐角。
  伴着越来越近的歌声的,是皮鞋的后脚跟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踏。
  踏。
  踏。
  突然之间,陆云意识到了一点,他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
  灰白的世界,静止的时间,以及…
  只有他能够移动视线的世界!
  陆云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开始剧烈的颤动,他是知道的,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而那东西,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为公司的收容物!
  踏。
  踏。
  踏。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唱的声音越来越近,陆云的目光聚焦于它的来源,与此同时,他竟对这首曲子有着些许的熟悉感。
  踏。
  脚步停止,哼唱渐息,一个黑白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
  他的脸被黑色的面具完全地掩盖,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
  他身穿整洁的白色礼服,头顶巨大夸张的白色礼帽。
  他手握一根修长的手杖,用它轻微地支撑自己的身体。
  和优雅怪异的服饰相比,双脚正不雅地交叉站立的“他”,真的很难说是一名绅士。
  陆云记得他,那时他在P(16)区的高楼顶端,而陆云则在公路之上的人海。
  那时,他像睥睨天下的君王,陆云是仰望神明的众生。
  陆云本想一进公司就找人询问这黑白之人的信息,但直到再次见到他,这件事都被陆云自然地忘却了。
  那黑白之人像是早已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一般,慢慢地朝陆云的方向走来,他手中的长杖每走一步便轻轻触地,发出声响。
  他走得很悠闲,就像这里并非以太公司的绝密地下,而是他自家鸟语花香的庭院。
  然后,过了瞬间,亦或是许久,在这片不知时间是否还有意义的世界里,黑白之人跨越了距离,来到了陆云的身侧。
  他俯身看了看成为碎片的陆云,墨色的面具与陆云的视线交汇。
  虽然陆云看不到他的脸,但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明显的,讥讽的情感。
  随后,他高调地扬起自己的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掀起了礼服后面的燕尾,并带起了一个黑色的,正在蠕动的圆球。
  那圆球浮在半空,黑白之人举起手杖,狠狠地刺穿了它。
  黑球如烟花般爆裂,却没有四散,而是渗入了那黑白之人的手杖之中,让它的黑变得更加深邃。
  那黑白之人用融入了黑球的手杖轻轻地拂过披头散发者,如风拂过旅人的面庞。
  然后,消失了。
  陆云反复地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确实是消失了,那披头散发者被拂过的地方消失了,如同橡皮擦过笔迹,甚至更加感觉。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黑白之人又开始了哼唱,那旋律陆云非常耳熟,却无法响起,隔靴搔痒的感觉令他极其难受。
  那黑白之人一边唱着,一边用手杖快速地拂过披头散发者的全身,而后者也随之全部消失。
  之后,黑白之人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巨大的有角动物身上,在陆云眼中无比强大,甚至无法理解的它,在那黑白之人眼里,就像随处可见的纸屑。
  他打量了它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黑白之人将手杖如长枪般刺入不动的有角动物之中。
  和披头散发者不同,有角动物被刺穿以后没有消失,反而是开始崩解,完整的身躯变成了由粉末组成的尘埃巨塔。
  黑白之人从粉末之中抽出了一个东西,像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头。
  他将它握在手里,随后在陆云的注视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嘭!
  那人头炸开,化为血肉与烟尘,融入了那黑白之人的体内。
  随后,他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漆黑的扭曲光环,与那有角动物的很像,很像。
  解决完两个战后异常,黑白之人走到陆云的身前,又回归了最初到来时的站姿。
  他微微按下帽檐,给陆云行了一个礼,之后,他扬起手里的长杖,用力地朝陆云的方向的挥下!
  一阵剧痛之后,陆云昏了过去。
  而那黑白之人在此刻竟开口了,他竟说出了标准的人类语言:
  “如你所愿。”
  黑白之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身后的漆黑光环闪耀,已成碎片的陆云在时间静止之中迅速地复原。
  哼唱又起,中规中矩的乐声离此处越来越远,失去色彩的世界从此刻开始回归原样,手杖每点一次地,无穷的灰白便蜕下一分。
  踏。
  踏。
  踏。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