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第一天,上午扎一次针灸,下午再扎一次针灸。吃过晚餐,依婷来到我的房间。我说:“坐吧。”春来泡茶,放在我们两条沙发的中间茶几上。依婷道谢之后,说道:“万先生,请允许我的冒昧,每天就这样扎两次针就行了?”一听这话,我就明白,她是代表着乍仑一家发问。乍仑家肯定困惑——他们在各大医院,房间里摆着什么心电监测机、呼吸机。床头吊着盐水,护士过段时间就来量血压,医生稍后就来询问。而我,仅仅是扎两口针,头顶一支,脚底一支,而且只扎半个小时就拔掉。他们一定会问,中国人就这样治病的?这样能治好吗?我喝了一口茶,说道:“每天扎两次针,这样的日子需要一周。”“一周?”“对。你可以转告乍仑先生,一周之后,我才会写出一个治疗方案。”“你现在不是治疗?”“对,现在不是治病。等于西医的体检。这两口针,一根在头顶,一根在脚底,像一个仪器在测量。一周之后,湿邪在哪几个部位,那些地方的皮肤就会变成青色。我就会在附近的穴位下针。”依婷终于弄懂了,说道:“我能说一下自己的理解吗?”“可以。”“这两口针的作用,就比如车胎漏气,先把车胎充足气,然后放在水里,什么地方冒气泡,就证明那个地方破损。right?我笑眯眯地望着她,说道:“对,你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可以把这个通俗易懂的比喻,告诉乍仑先生和夫人。”听到我的表扬,她非常高兴。坐在一旁旁听的春来指着杯子说:“郑小姐,你的茶可以喝了。”她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们习惯喝凉茶。”春来说:“已经凉了。”她冲他做了个鬼脸:“我表述得不太清楚,是冷的。”我对春来说:“他们习惯加冰。”春来抱歉地说:“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冰。”依婷说:“有,冰箱里就有。”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客厅里确实有个冰箱。春来走过去,给依婷加冰。依婷说:“万先生,这么说,这一周你很轻松?”我神情自若地说:“我会一直很轻松。”她不禁有些崇拜地望了我一眼,接过春来加了冰的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太神奇了。”说罢,依婷起身告辞。我知道她的老板正在等她交流的结果,站起来送她。她后退三步,两手合十:“留步。”春来关上门,转身说:“原来冰箱里什么都有,你吃水果吗?我去洗。”我摆摆手:“你先洗澡。等会我和你谈谈治疗思路。”春来洗澡去了。我在“家人群”报告来到泰国的情况,发了一段文字,又发了几张照片。群里很安静,没人理我。估计小林、我姐姐,姐夫都忙。我娘没有微信,我爹也很少看。我又给邓总发微信,报告情况。邓总倒是秒回,他写道:“你的情况,肖立明都报告我了。特别是那天晚上的讲话,讲得非常好。我希望你在泰国一炮走红,今后,我们就可以把针灸医院开到泰国。”我回一个微笑符号,然后写道:“我看到的是一棵树,您看到的是一片森林;我看到的是一个病人,您看到的是一群病人,不愧是企业家。”邓总写道:“我通过在泰国的朋友弄清了,乍仑在芭提雅很有名气,治好她女儿,你就是一个活广告。”正在聊天,门铃响了。我匆匆地回了一句:“有事了,下次聊。”门口站着一个女仆,她欠欠身子:“万先生,您好,您的衣服可以交给我。”我双手合十:“稍等,半小时之后来取。”她没有走,说道:“卫生间有小推车。您可以把衣服放在小推车,放在门外就行。”春来洗完,我去洗澡。洗脸间确实有一辆奶白色的小推车。不禁莞尔一笑:看来我万山红离真正的富人生活还很远。好好地冲了一个澡,洗去了身上的闷热。我从卫生间出来时,春来说:“老师,我帮你洗衣服吧。”“春来,我来教你。说罢,我朝卫生间走去,指着一辆白色的小推车说,把脏衣服丢在这辆车里,推到门口。记住,我们是有仆人服务的中国医生。”春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脸都红了。他把衣服一件件地整理好,推到门外,对我说:“老师,我一直在乡下。你多教我啊。”说罢,提起水壶给我加水。我向他招招手,他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在谈治疗计划之前,我想和他谈谈生活观。喝了一口茶,我语重心长地说:“春来,许多事我也不懂,慢慢学。我们与豪富人家打交道,就要随乡入俗,既然有人给我们洗,我们就不要自己洗。”他点头,渴望着我继续讲下去。“但是,平时生活,我们能够自己做的,就要尽量自己动手,不要养成富贵气习。不然就是一代衣,二代吃,三代玩。”他一脸茫然,问道:“一代衣,二代吃,三代玩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从低层人家进入上流社会,要三代才有点富贵气息。比如你春来,通过努力打拚,成为富豪。你这一代会讲究穿着打扮了。因为你经常要参加一些重要活动,见到一些上层人物。你要穿得很光鲜,很体面。你懂得穿衣打扮很重要。但是,你对吃不一定精通。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吃。因为你出身并不富贵,停留在能够吃饱就行的层次,不会那么挑剔。这叫一代衣。到了你儿子这一代,生出来就穿的是品牌,他对穿着打扮,从小就懂。他是富二代了,不需要像你那样忙碌打拼。那么,他很讲究吃。从吃的形式到吃的食材都很挑剔。这叫二代吃。到了你孙子那一辈,锦衣玉食,他从小什么都享受了。就开始玩。玩得好的呢,就玩成了什么围棋高手,象棋大师,书法家,画家。玩得差的呢,就斗狗斗鸡斗蟋蟀,玩牌玩女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比如李鸿章的孙子李子嘉,拥有巨额家产,因为玩,后来沦为乞丐,最后死了都无人收埋。这就叫三代玩。不是玩成艺术家,就是玩成乞丐。不过,前者太少。这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富不过三代。所以,我们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动手,到了乍仑这样的豪富之家,有专门厨师、专人洗衣,只是短暂现象。”春来说:“老师,跟着你,我真学到不少知识。”我说:“短暂现象,我们也要适应,有专门厨师,我们只洗手吃饭,有专人洗衣,我们就只把推车放在门口。不要有任何谦虚。”春来立即领会了:“太谦虚不是一个好医生。因为我们代表着中医。是吗?”我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下面,我就给你讲解我的治疗思路。”春来立即去房间找来一个笔记本。我说一句,他问三问。弄懂了,才记录下来。最后,他问:“第六天,我们就去街上采购中药,第七天,我就休息一天?”我拍拍他的肩:“聪明。”他突然有些疑虑:“这里能采集全我们需要的中药吗?”“能够,泰国华人多。2000年7月1日,在中泰建交25周年之际,泰国政府正式宣布中医合法化。泰国是除了中国之外,第一个中医合法化的国家。”春来瞪大着眼睛:“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平时多看书,什么书都看,我是从一位外交官的回忆录中看到的。书看得越多,你就触类旁通,什么都知道。”春来说:“我幸亏跟老师出来,不然就在家里摸一辈子手。”我哈哈大笑:“这句方言有意思。摸了左手摸右手,不过,殊途同归,你搭脉的技术,会摸得炉火纯青。”……第六天,我们上街采集了中药。第七天,最关健的一天来了。因为这一天,达娜必须脱掉衣裤,让我作全身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