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州,已是中午时分。小林开车来接。上了车后,她问:“董先生收了钱?”董先生住在繁花台,我跟随董先生学习……这些在微信里都聊过,只是这笔钱的情况没详细和她说。所以我把董先生分几次收下,那笔钱的用途跟她详细说了一遍。她说:“也好,算了却你的一桩心愿。”忽而,她又问道:“如果你用他的方子又治好了别人,还要分钱给他吗?”这倒是一个新问题,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一下被她问住了。想了半天,反问她:“你觉得呢?”她笑道:“我不知道才问你呢。”我说:“陶小林,你怎么就这样关心钱呢?如果我赚点小钱,给不给,董先生无所谓。他现在不缺小钱。如果挣了上次那样一笔大钱,当然要给他。”“哦——”她应了一声。我心里想,这恐怕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包括我娘在内也存在这样的想法。自从有了钱之后,我觉得与家人(我爹除外)都有了一点距离。小林一见面不问我学习得怎么样,开口就问钱。我说:“买了个别墅还要怎么样?难道还要买一套让它空着?见面就谈钱。”小林笑道:“钱多是好事嘛,别墅不买了,买几套其他房子出租嘛。”“出租赚来的钱,又用来干什么?”小林瞟了我一眼:“你真的入了道啊。不食人间烟火了?不干什么,存着也是一种保障。”我说:“小林你变了。和你认识时,你多纯真啊。现在开口就谈钱。”她笑道:“万大师,不是我变了,是你跟不上时代了。现在人人都谈赚钱,整个国家的目标都是为了让人民过上美好生活。”一时,我又有点哑口无言。小林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人人都在逐利,也许我这个所谓追求“道”的人,才是另类、非主流。我不能与她讲追求,那样很可笑。传承“道”,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弘扬中华文化,更不是她所不能理解的。靠你一个闲云野鹤去弘扬中华文化?说出来是个笑话。我也要纠正自己的心态,毕竟我也是活在烟火人间中。与抱着同样心态的人,比如董先生、凌云、张老师、王医生一起谈道。与我娘、小林只能谈世间俗事。“唉,怎么不说话啊,变得越来越深沉了。”我笑道:“要我说我爱你?”她再嗔了我一眼:“跟你说正经事呢,看个日子,就等你回来搬家。”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楼下。这院子里住的都是旭日的人,我非常尴尬,生怕见人——毕竟我离开了旭日啊。偏偏遇上一个,那人见了我一愣,半天才喊:“万……(我估计他想喊万总,又感觉现在不宜叫万总了)先生,好久不见。”我也愣了一下,说道:“对,好久不见。”尴尬地挤出一点笑,握了一下手,就各走各的道。上天保诺,电梯里倒是没遇上熟人。我突然升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迅速搬家。一回到家,我娘围着我打转,说:“瘦也没瘦,胖也没胖,不像上次回来,上次是晒得黑黑的。”我爹给了我一支烟。桂花嫂抱着小羽过来,对我说:“快看看你的小宝贝。”我刚想伸手去摸小羽的脸蛋。桂花嫂把小羽闪到一边,说道:“快去洗手。”洗了手再来抱小羽,抱到怀里他就哭。我娘说:“你看你看,天天在外面,连你儿子都把你当陌生人了。”小羽哭得凶,桂花嫂只好又抱走了。我想吸支烟,我爹用眼睛瞟了我一下,示意我去书房。我和我爹去了书房。他打开窗户,然后道:“桂花嫂来了之后,我就只能到书房偶尔抽一支,不然只能去外面。搬过去也好,各家住一层。”父子俩吸着烟,他问我在大理的情况。我边吸烟边给他介绍。小林泡茶端进来。说道:“十分钟后,就可以吃饭了。”我讲述了董先生的情况,我爹听了,感叹道:“他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啊。”听了这句话,我真想流泪。这满屋的人,大概只有不善言辞的爹,懂我,也懂董先生。我说:“对啊,您说到了点子上。人活着,不是为了活得如何快乐,如何富足,而是心中总要有个梦想。”我爹说:“山红,你向董先生学了真经,心中有道就行,我希望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开开玩笑,一切无所谓的样子。那样跟别人、包括家人更融洽。因为,你懂道,追求道,别人不懂。你听懂我这句话的意思了吗?”我望着我爹,才发现他是读透我心灵的人。他有知识,经历过风雨,见识过场面。按说,他至少要配个女教师那种知识分子才行,可他与没读几句书的老伴,也生活了一辈子。我点点头。小林轻轻推开门,说道:“吃饭了。”桂花嫂不上桌,她抱着小羽走来走去。我们一家人上桌吃饭。我娘说:“山红,把日子看好了吗?”我说:“农历十二月十一、十二、二十、二十九都可搬家。”我娘夹了一个鸡腿到我碗里,说道:“二十吧。住在这里跟住在刘大嫂家一样。”这句话,小林听不懂,望着我。我说:“原来在乡下,我家准备新建一栋房子,暂时借居在刘大嫂家里,挺不方便,就这个意思。”我娘说:“这房子,当时也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现在我们愿意退房,但楼下的老太老头们总是问,你们还没搬啊。”我爹沉着脸,说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要跟别人吹,自己买了新房子。”我娘横了我爹一眼。我赶快出来打圆场:“老妈已经进了一大步,只说买了套房子,没说买了套别墅。”桂花嫂插嘴:“城里人不太好打交道。”她的意思也是委婉地劝我娘少到外面说家里的事。我娘误解了,以为找到了同盟军,说道:“对,城里人很怪。还是乡下好。”我笑道:“我说个乡里好的抖音段子给您听。”她问:“什么叫抖音?”我爹说:“吃了饭再说。”吃完饭,我娘又问:“乡里怎么样,你说啊。”我念道:“乡下是富人眼中的天堂,穷人眼中的荒凉。诗人眼中的远方,游子心中的故乡。有钱乡下是净土,没钱乡下尽是土。”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娘没笑。半晌之后,她说:“乡里尽是土地,这句话倒是属实。”大家再次哄堂大笑。我娘说:“笑什么?山红你联系你姐夫,我有搬家公司的电话。这几天就在家里整理东西,该打包的全部打包。”我说:“其实,我们可把东西打包后,联系辆货车,每天搬一些过去,这样,搬过去的东西就可以天天清理,安放。至于正式入住,只是一个仪式。”我娘说:“那样更好,坐着干什么?小林,跟我一起清理东西。山红累了,先去睡一觉。”小林说:“万大师,你好好休息啊。”我白了她一眼,指指我娘说道:“叫你干活,你还敢反抗?”又对我娘说:“别那么急。小林中午也要休息一下。”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连忙说:“对对对,你们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