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秀秀讲着子母山被发现的传奇故事。十多年前,一位中学老师叫乔同宇。有一次,同事约乔同宇到老家游玩。同事住在山腰上,乔同宇站在地坪里,无意间朝对面山峰一望。觉得对面山上的大小两峰,像母亲抱着儿子。回家后,乔同宇直接给市领导写了一封信——《将虞家村开发成旅游区的设想》。信中建议,将虞家村辟为风景旅游区,将村内的两座山峰命名为“母子峰”,再在全国范围内以”游子吟“为题,征集母子诗联,然后再建立母子诗联碑林。市领导读完,要教育局长立即找到乔同宇,带乔同宇来见他。第二天,市领导带着乔同宇及旅游局长一同登山。一个月后,市里把乔同宇调进旅游局。后来,乔同宇就慢慢地当上了旅游局长。秀秀讲完后,考我:“你知道乔局长家是哪里的吗?”这种幼稚的问题来考我山红大师?我哈哈大笑。她满脸通红:“怎么,太难了?”“当然是你们村上的啦。”“为什么呢?”“首先,他姓乔,其次,你讲乔同宇时,充满了一种自豪感。”“你猜对了,他还是我的亲戚。不过隔得远一点,论辈份,我叫他堂哥。”“不是亲戚,他是你的亲人。”我卖起关子。“为什么?我爸跟我说,他和我们是亲戚。”“爸爸家这一边的人,叫亲;妈妈那边的人,叫戚;有利益关系的人,叫朋,志趣相投的人,叫友。乔同宇不管跟你隔得多远,都是你的亲人。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他,叫他给我们免了门票。”她听了,红着脸盯了我一眼:“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那渣男的毛病又患了:“你把‘亲戚朋友’四个字解释给他听,说,宇哥哥,我是你的亲人,他马上给你免,说不定让全局统一服装,到你店里定制一批旅游服……”这回,她不仅笑得花枝乱颤,还做出要拧我一把的样子,说道:“其实你好坏!”这时,张局打来电话,问我们到了哪儿。我问了一下导航,然后说了地址。张局说:“快一点,我就在你的前面。”不过五分钟,就到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坪。两辆车并排停下。车刚停稳。坪里过来三四个人。为首的长得不高,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双手握着张局长的手,说道:“您干工作雷厉风行,想不到看个景点也一样,我以为你周末要多睡一会儿。”张局向我介绍:“景区环卫所明所长。这一伙全是他的部下。然后对明所长说:万山红,悠然居弘一大师的关门弟子。”明所长伸出双手,握着我的手,连摇了六七八下。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张局又给明所长介绍了秀儿。明所长没有伸手去握,欠欠身,说道:“欢迎欢迎。”明所长带来的几个人,说去弄伙食,开车先走了。留下明所长陪我们登山。张局和虞美人两人走在后面,谈笑风生。明所长主要陪我,边走边向我介绍:这景区通过十来年建设,像模像样了。虞家村改成了“慈村”。口号也提炼得十分响亮:世界上只有两个母亲,一个在老家,另一个在慈村。很多人就奔着这口号而来,不能去回家去看母亲,就来慈村,跪在这山脚的慈母雕像前,祈祷母亲平安。有的人慈母不在人世,更把这雕像当成母亲,烧纸奠念。一时,慈母殿香火旺盛,慈母山人流如潮。成了附近五省三市名胜之地。然后又介绍,这慈母山坐落在东城区,张局长虽不是旅游局长,但管着这片景区的环卫工作。哦——我清楚了,明所长主要是负责今天的招待。一会儿,到了山脚的“慈母殿”。这是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进出的人摩肩接踵。进了大殿,许多人跪在巨大的雕像前,口中默念有词。只是这雕像既不像观音,又不像妈祖。明所长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忙向我解释:“依那山的形象,稍稍修饰。”我们在等张局,他进来后,说道:“我有我的信仰,本来不拜菩萨,但人人都有母亲,到这里一定要拜。”明所长给每人三根香。我们依次接过明所长的香,跟张局一样,在塑像前三鞠躬。出了大殿,就开始登山。张局说:“这山开始比较平坦,越往上就越陡。我跟虞美人是同学,她走不动,我背。如果秀秀走不动呢,山红,你背。”我笑道:“我紧跟领导,如果局长背了,我肯定背。”明所长玩笑道:“你不要跟张局打赌哪,他是个敢说敢做的领导,以前的局长都叫‘求’局长,他上任就叫‘干’局长。”虞美人道:“求局长不好听,干局长也不好听,不了解的人以为张局“干”劲十足。“众人大笑。秀秀一脸通红,背过脸去看风景。张局说:“光明正大地‘干’,怕什么?”明所长对我说:“你们先走,年轻人精力充沛。”我们慢慢拉开了距离。我和秀秀走在最前面,明所长不紧不慢走在中间。张局和虞美人慢腾腾地走在最后。秀秀一路上指着不同的景点,向我介绍。“你看,月亮湾”。我看到了几亩弯弯的梯田。“你看,那叫‘江浸月’”,我看到山间一条溪流。“你看,那叫‘烟笼沙’”,我看到河边有几只棵树。我坏坏地笑道:“看那些地方不如看你。”这回,她真的动起了手脚,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嘴里说:“太坏了,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嗯,说得基本上很对,不过我不喜欢她们。”她白了我一眼:“油嘴滑舌。”其实,从见面的那一瞬间,我们就来电了。所以,我敢一路上开玩笑。登到半腰有一块平地,叫“慈母文化广场”。不用说,都是买各种跟母亲有关的纪念品,什么母亲护身符,慈母纺线,三郎探母……坡上有一个诗词碑林,他们看商品,我去看碑帖。一块巨石上刻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行前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除了这首诗外,我一块一块地读,我的个爷爷,没一首高明的,看来今人能上天入地,写诗绝对写不过古人。秀秀跟在我后面,我看她也看。凭我的感觉,她不爱好这些东西。“走,这个没什么好看的。”我说。她正在对着诗词碑拍照,说:“等一等,再拍几张,回去发给你。”我心里一热,想不到她这么善解人意。走回大坪,张局正在对明所长发火:“我每陪领导来一次,就要受一顿骂。这样的环境卫生,莫怪游人不满意,莫怪领导骂人。”这一骂,游客大约听明白了,骂人的是领导。胆大的就纷纷上来投诉:说是个什么慈母山,就像家里没个娘似的,卫生纸都挂到树梢上去了。张局一看这阵势,再不走,收不了场,便说:“走,到上面去看看卫生好点不。”继续登山。张局和虞美人走得慢些,明所长快步跟上我,向我诉说苦衷:人手不够,人员积极性不高,上坡下坡,工作太辛苦。游客素质不高,随地乱丢。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登上了山顶。山顶上建了一个大平台,四周用铁链围着,或者用水泥砌成围墙。铁链下面,万丈深渊。人们站在铁链或者围墙旁,一齐眺望对面山峰。云雾缭绕中,有一座孤峰,一位母亲抱着孩子遗世独立,周围没有山脉相连。你在任何一个角度望去,那位母亲都是一样慈祥。我不得不惊人叹自然造化之神奇。秀儿有些怕似的,紧紧地握着我伸过去的手。我们牵着手,从这儿跑到那儿,从东边跑到西边,仿佛不是今天才认识,而是很久有久以前,我们就这样牵过似的。“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坐缆车下去吧。”明所长已经为我们买了票。“张局呢?”我望了一眼明所长。明所长一脸坏笑:“我只负责陪你们。”我们坐上了缆车,一路下行。秀秀坐在我的前面,风吹起她的黑发,不时拂到我的脸上,那种痒痒的感觉,和发间的清香,洋溢在我心头。我忍不住摸了她脑后飘起的发丝,她回望着一眼,浅浅一笑,问道:“扎着你的脸了吧?”那笑太迷人了,我摇了摇头。说道:“喜欢它扎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