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装神弄鬼,肯定会让高骈起疑。高骈虽然脑残,但不是白痴。吕用之有他的办法,那就是重金贿赂高骈身边的人,侍从仆人等,让他们暗中观察并汇报高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要的时候要当群演,配合吕用之演戏。因此,吕用之完全是站在上帝视角来忽悠高骈,而高骈也惊讶于吕用之的无所不知,对他有能掐会算之法术深信不疑。连高骈的侍从都看不下去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就暗示高骈,想要戳穿吕用之的把戏。可没等开口,就会被吕用之想办法陷害致死。到最后,再也没人敢揭秘,全成了托儿,陪高骈一起见证奇迹的时刻。在装神弄鬼、蒙混高骈的群体中,自然有不肯依附于吕用之的体制外野生大师,例如申屠生。申屠生的资历比吕用之还要早,据说会点石成金之术,技法高超,深得高骈宠信。但申屠生在权术方面完全不是吕用之的对手。吕用之很轻松地就将申屠生排挤出核心权力圈。为了躲避吕用之的毒手,申屠生逃往襄、汉一带。高骈则派人追捕。申屠生不敢回淮南,于是拜见了坐镇襄汉的刘巨容,表演了拿手好戏,点石成金。刘巨容大喜,立刻将申屠生扣留在身边。田令孜的一个心腹路过襄州,刘巨容热情邀请他一同见证奇迹的时刻。田令孜听说后,命令刘巨容为朝廷献出申屠生。刘巨容拒命。田令孜恨的咬牙切齿,后来找机会把刘巨容满门抄斩,而申屠生也死于乱军之中。于是在淮南,吕用之团伙完全霸占了“神仙圈”,拥有至高无上的的权威,对修道成仙拥有最终解释权。后来,高骈干脆把军政大权委托给吕用之,自己抽身出来全心全意地供奉神仙,修行修道,争取早日平地飞升。吕用之掌权之后,大肆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一位名叫萧胜的人,贿赂吕用之,想谋一个盐城管理官的职位。高骈面露难色,因为这是很明显的违规录取,萧胜别说进士及第了,连科举都没参加过,也不是勋贵之后,也没有战功……全方位无死角的不达标。吕用之说道:“我才不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萧胜呢,我是为了大帅您。前几天,我接到海上传来的仙书,说盐城古井中有一把宝剑,必须是一位有灵气的官员前往捞取。萧胜是上仙的侍从,我是想让他帮您取那把宝剑!”高骈一拍脑门,“先生您倒是早说啊,几误我大事!”萧胜同志走马上任。几个月后,在吕用之的指点下,萧胜进献了一只木匣,里面装着一把铜匕首。高骈一生戎马刀上飘,别的玩意儿能蒙他,杀人的兵器还能骗得了他?探匣取匕首,“嘿——”地摊儿山寨货!正要发作,身边的吕用之“扑通”跪倒,连连磕响头。“大帅,这正是北帝随身佩戴的那把宝剑,得到它,方圆一百里之内,没有一种武器能伤到大帅!”高骈立刻奉如至宝,用珍珠壁玉来装饰它,时常佩戴在身边。架空高骈与接近智障的高骈不同,吕用之的头脑异常清醒,他懂得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奸臣。首先,是织起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组建并控制一个系统化的特务机构。吕用之怂恿高骈设立“巡察使”,名义上是为高骈服务的情报机构。高骈一心修道,就将机构的日常运转全权委托给了吕用之。吕用之招募了一百多个地痞无赖,充当基层特工,名为“察子”,日常工作就是穿街过巷,记录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所访之事可谓事无巨细。大到谁家请客喝酒、酒宴上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到夫妻情话、父母打骂孩子等等,均一一记录在案,向吕用之做详尽汇报。而这些小道八卦消息,也就成了吕用之罗织罪名、诬告陷害的材料。“巡察使”的恐怖之处还不止于做狗仔队,他们是真咬人的疯狗。每当吕用之看中某人的财产,或者贪恋他人妻女的时候,就会指使“察子”诬告此人谋反,继而抓捕归案、严刑拷打,直至屈打成招,在嫌疑犯“供认不讳”之后,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将该嫌疑犯诛杀,再把他的财产、妻女没收。吕用之通过这种方法,屠灭了数百家之多。以至于大街上的行人走路都不敢抬头,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吏,都成了哑巴,即使躲在自己家里,连打个哈欠都要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淮南上空阴云密布,全民笼罩在恐怖氛围之中。其次,要掌握兵权。真理总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口径即正义。恶人更愿意抛弃道德说教,而好人总会在受到伤害之后才哭着对人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奸佞不同于小丑。小丑只知道蒙蔽主子的双眼,而奸佞则会在此之后想方设法掌控兵权。田令孜如此,吕用之如此,古今中外一切奸臣佞党皆如此。吕用之通过威逼利诱,指使各位将领提出军制改编的建议,从现有部队中精挑细选出两万精锐士卒,编为“左、右莫邪都”,类似于中央禁军的左、右神策军。由吕用之和张守一统领。“左、右莫邪都”内设完整的组织架构和指挥作战、后勤调度等体系,成为一支独立的、精锐的、只听从吕用之命令的私人武装。每逢吕用之外出,都会有一千多人的精锐士兵保驾护航。最后,当然就是进一步架空最高领导人,使之名存实亡。有了密不透风的特务情报网,有了铜墙铁壁的武装力量,吕用之还是不敢高枕无忧,他实在是敏感而狡猾,生怕会有胆大之人冒死劝谏,揭发他的丑恶罪行。于是,就对高骈说:“知道为什么总请不到神仙吗?因为您身边的凡夫俗子太多,不能断绝世俗的牵累。”于是,高骈便不再接见宾客,力图摆脱世俗凡尘的羁绊。不但不接见文武幕僚,甚至连他的妻妾都不能与他见面。高骈要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要清新脱俗,要超然成仙。如果真有急事必须见面的话,来宾必须先“解秽”。沐浴更衣、斋戒祷告、祭祀鬼神,方士为其现场做法,以驱逐身上的肮脏,洗涤心灵,然后才能勉强见一面。而所谓的“见面”就是由礼宾官引导着,站在离高骈两站地之外,远远地朝高骈叩头行礼,刚刚起身,“送客时间到——”高骈被彻底架空,吕用之真正做到了大权独揽,再无顾虑。渐渐地,淮南人民只知有吕用之而不知有高骈。吕用之妻妾成群,账面上明着的就有一百多个,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而他的收入则主要是收受贿赂和挪用公款。有权就能为所欲为吗?抱歉,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