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纸人纸马,障目之术(1 / 1)

我有一卷度人经 刀慢 1968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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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亏余琛两世记忆,加上罪户身份之压,久而久之,心性异于常人。

否则见这深夜饿鬼与度人经,怕是早就吓尿了裤子,难以动弹!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愣了好一会儿,望着那画卷上烟熏般的文字,怔怔出神。

紧接着,无尽记忆,再度涌进脑海。

恍惚间,走马灯一般的画面,出现在余琛眼前。

一甲子前,旱灾爆发,渭水百姓,食不果腹。

一贫苦人家在这灾难中,父母饿死,只剩下幼年孩童,乞讨度日。

一晃数十年过去,孩童长大,却因当年灾祸,四肢佝偻,神智迷糊,只能在旱桥下讨口。

某日,州城一千金小姐行至渭水,见此惨状,于心不忍,于春风酒楼买来一条桂鳕鱼,交由乞丐。

乞丐欣喜若狂,不住磕头,直到小姐身影不在,地上血迹斑斑,方才停歇,打开食盒,有如狼吞虎咽之势,将桂鳕鱼吃得一干二净。

就连那无法下肚的脊骨,都舔舐了一天一夜,直至尝不出一点儿味道,方才罢休。

至此,乞丐再也难以忘怀这般滋味儿。

唯一愿望便是临死之前,凑得钱财,再尝一番那桂鳕鱼之味儿。

就此,又是三年过去。

乞丐比以往更加卖力地讨钱,终于即将攒够,却因一场大风雪,冻毙于旱桥之下。

走马灯之画,到此终结。

余琛也从那悲凉的一生中,回过神来。

那求而不得的情绪,被他深切感知。

他望向画卷中,黄泉旁,匍匐的饿鬼之影,心中已无畏惧,只有……叹息。

“罢了,不管是为这书中所说的好处,还是为了你这不休执念,我明日就下山去,为你买一条那桂鳕鱼。”

说罢,他把画卷一关,塞进枕下,倒头就睡。

.

.

翌日清晨。

余琛从睡梦中苏醒。

昨日经历,犹然在目,宛如梦一场。

他将手往枕头下一摸,度人经卷不在,再一闭眼,却又看到那内景之中,书卷沉浮。

其上烟熏一般的灰字,如此真切。

不是做梦。

余琛深吸了一口气,爬起来煮了一碗白粥,咕噜咕噜喝完以后,揣上这些年攒下钱财,下了山。

自打他当了这清风陵守墓人以来,每月官府会发些银钱,加上余琛平日里会扎一些纸人卖给祭拜先人的百姓,也能存下一些铜板儿。

不过哪怕有钱,也是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在半年后的流放路上,有些个盘缠能孝敬差吏,不至于成了流放路上的一缕冤魂。

两世为人,又听县里那些江湖人各种吹嘘,这些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下了山,鹅毛大雪依旧,放眼望去,一片素白。

或因天气恶劣,哪怕日上三竿,县城里也没什么人在。

余琛裹紧身上老旧的大袄,直奔春风楼而去。

春风酒楼,渭水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县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商贾大富,每逢重要日子,都要在这春风楼摆上一桌。

跨过门槛儿,踏进春风楼,立刻有机灵小二迎上前来。

见是余琛,小二当即一愣。

他认得余琛。

渭水两座坟,清风明月陵,清风任狗啃,明月照贵人。

如这俚语所言,清风陵便埋的是穷苦百姓,作为同样身在底层百姓,但凡近些年在清风陵祭拜过先人,都会对眼前这个年轻的看坟人有点印象。

更不要说,当初第一次见这少年的时候,小二心头就有一种感觉。

那同样是一个大雪天,万籁俱寂。

小二与余琛一面之缘。

那一刻,小二只觉得这个少年,比无声的陵墓,比土里的尸骨,比那寒天冻地,还要来得死寂。

那是没有任何一点期望的颜色。

那个时候,他就记住了余琛。

“客官,吃点儿啥?”毕竟是春风楼的侍者,职业素养所至,小二很快回过神,笑着问道。

“一盒桂鳕鱼,带走。”余琛掏出一串铜钱,交在小二手上。

但尽管面儿上平静,心头却也是一阵肉疼。

春风楼的桂鳕鱼不是什么硬菜,但既然在春风楼,也绝不便宜,价钱要余琛两個月才能攒下来。

小二也是微愣,他打听过这个看坟人罪户的身份,心想这是要在“临走”前吃一顿好的吗?

不过尽管心头所想,小二还是热情应是,接过钱来,吩咐后厨下去了。

不多时,一个紫木食盒装的桂鳕鱼就被小二提了上来,交给余琛,点头哈腰,“客官慢走,有空再来。”

余琛接过,出门,在稀稀疏疏的几个百姓注视下,飞快跑上了清风陵。

回到那土屋中,紧闭门窗后,他将度人经取出来,又将那食盒打开。

霎时间,一阵浓烈的香味铺满整个屋子,鱼肉的清香混杂着香料的刺激,点缀些许葱花的余味,让余琛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长这么大,还未尝过桂鳕鱼的滋味儿,甚至倘若不是因为乞丐的记忆,他甚至都不知道春风楼有卖桂鳕鱼的。

但这种香味并没有持续太久。

度人经便自顾自地打开,一道金光摄出,将食盒吸进其中。

陡然间,画卷一变。

只见那匍匐鬼影,大口吞咽着食盒中的桂鳕鱼,一脸满足。

不多时,一条鱼最后的鱼骨,都被吞吃殆尽,他甚至连食盒都舔舐了好多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哪怕隔着书卷,余琛都能感觉到,那股满足之意,

紧接着,那鬼影站起身来,向着卷轴外的方向,深深一鞠躬后,踏进那滚滚黄河里。

在他的脚踩进河水的时候,一艘小船凭空出现,一道背对着余琛的的瘦小身影划动小船,载着心满意足的鬼魂,驶入迷雾当中。

再也看不见身影。

余琛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仿佛感受到鬼影那股满足的情绪,他也有了些许满足。

但鬼影的一生结束了,余琛的,才刚刚开始。

在鬼影乘船摆渡而去的那一刻,度人经骤然金光大放!

那烟熏一般的灰字变了。

九品凡愿成,九品凡魂度,赐宝书《纸人纸马要术》

余琛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画卷世界中,一本斑驳的黑书飞出来,落在手心。

余琛下意识将其翻开,刹那之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只听一阵虚无缥缈之音回荡耳畔,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来到一个未知之地,手上是竹条、黄纸、笔墨,扎着各种各样的事物——男女老少,飞禽野兽,虫鱼花草……无数的事物在他手中编织出来。

这个过程中,余琛仿佛不知饥饿,不知疲倦,如此往复,岁月变迁。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无数年。

余琛惊醒过来。

脑海中,一阵明悟。

这所谓的纸人纸马乃是一种奇术,能以精神操控扎出来的物件儿,无论是人也好,精怪也罢。甚至倘若拥有一种名为“炁”的事物施加在上面,还能当真拥有所扎之物的威能!

比如扎一条猛虎,以炁加身,便真能演化那大虫之凶!

只可惜如今的余琛没有那所谓法力,扎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徒有其型,虚幻罢了。

但据明悟中所见,哪怕徒有其型,也是栩栩如生!

话不多说,余琛立刻一试。

——他除了看坟以外,本就平时还扎一些纸人卖给祭拜的百姓,因此屋中自然是不缺材料。

取一叠黄纸,一捆竹条,一只纸笔,便开始扎起来。

不多时,一枚一尺高低,脸色青白,模样俊俏的纸人儿便在他手中成型。余琛心领神会,往纸人儿上一吹气儿,顿时幽光大作,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上到发丝,下到衣着,除了那眼眸紧闭之外,简直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

见此一幕,哪怕是性子极静的余琛,也不由惊叹!

——真乃奇术也!

紧接着,他又扎了各种各样的事物,虫鱼鸟兽,不一而足。

直到天色渐黑,屋子里已是一片奇诡之景!

原本空荡荡房间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美丑俊畸,皆而有之,一道道身影垂首而立,阴森诡异!

而余琛,也感到一阵疲惫!

他明悟过来,这纸人之术要迷人眼,本就消耗精神,哪怕以他两世为人的精魄,扎了一整天也撑不住了。

于是他念头一动,霎时间那些身影都变作了一个个纸人儿,落在地上。

余琛也踱步上床,倒头就睡。

只是闭眼之前,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倘若掌握了这纸人之术,那到流放之时,是否可以扎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儿,鱼目混珠了去?

但这念头一生,由“上辈子”的记忆形成的反骨便诞生了另一个想法。

——若有了那宝书中所谓的“炁”,能将无数神异之力施加在这纸人之上,拥有那书中记载的神通伟力,谁流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