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揣摩下，门终究还是开了，开门的是位五十有余的高龄妇女，脸上有些许皱纹，留着乌黑顺直的波波头，双眸有神间林浩却并没有找到曾经上课时的锐利，一身黑大褂附身，艺术气息浓郁。
即便过去三月有余在潘老师面前依然觉得不自在，可能这就是对老师天生的畏惧吧，总有股压迫感在隐隐飘荡。
林依依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双手立身后礼貌性鞠躬，眉开眼笑的打招呼。
“潘老师好，我是林依依，还记得吗？”
门后的妇女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原本平淡的脸上尽显慈祥，连皱纹都褪去不少。
“才过去多长时间啊怎么可能忘呢？老师我虽然不年轻但也不糊涂，你是林依依，还有后面的是……林浩？”
毫不隐藏的意外反应……他就知道，自己一个学渣来凑什么热闹？林浩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点点头表示默认。
“老师好。”
“好好好！都别在外面了，你们也好久没来过这儿了吧？快进屋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少年暗自松口气，他庆幸，老师并没有因为成绩而搞区别对待，在那略显苍老的脸上，林浩只看到了深深的欣慰。
毕业之际，大部分同学都会忽略老师的感受，可能会觉得这一届教完还会迎来下一届，所以早就习惯了。但潘老师也教了他们四年，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见证一群人为毕业而欢呼，那股隐藏在心底的不舍终究未曾表达。
写了同学录的人以后还能联系，但又有多少人毕业后还能再想起他们的班主任呢？想想除曾经在这儿上过辅导班的同学，其余人甚至连她家住址都不知道，可能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得投入更高等的学业当中去了。
此时此刻，潘老师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至少还有学生记得她，哪怕只有两个那也足够。
进到里头，门口的陈设对比记忆中没有丝毫改变，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日常用品，左边是个走廊，尽头通往二楼，而右边却是一间地下室。
“真是神奇，我记得你俩曾经不熟吧？现在怎么开始有交集了？”
潘老师笑呵呵的随口问道，林浩挠挠头没想回答，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他干脆直接把话语权交给小班长，自己则盯着地下室的入口怔怔出神。
林依依眼底沉沦，貌似在思考该从何说起。
“潘老师您不知道，升初以后发生了好多事呢，我慢慢给您讲行不？”
“当然没问题，你们可以先去地下室看看，可能还会找到当年的味道哦。”
两人互相对视，林浩表现的有些无所谓，好像无论做什么事只需跟在后头就行，尽管林依依很想提醒他在老师家要积极一些，别这么随便，但终究还是藏心底没有说出来。
右手边的阶梯直通地下室，门口还用熟悉的铁栅栏锁着。
“自从你们那一届教完啊，这辅导班也没再开了，平常地下室建起来也没什么用，就一直锁着，也没下来过……”
边默默呢喃，手上也不忘将门锁打开，只听“乓啷”一声，铁栅栏平移敞开，随着林浩慢慢走进，埋没已久的记忆被逐渐拨动。
里头是间小教室，摆放着五六排课桌，全是用棕色木板做成，表面都有些破皮，显得坑坑洼洼。最上头的讲台落满灰尘，角落剩余几盒粉笔，显然这儿已经好久没有打扫过了。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时过境迁的产物……
“偶尔的几次下来，我也有缅怀过，曾经这里很热闹，既有捣乱的学生，也有听话的学生，有勤奋的学生，还有默默无闻的学生。”
少年瞳孔一缩，没吭声。
“其实我大可以把这儿全都清理掉，来做客厅，可人有时候就会念旧，想想也已经是快要退休的人了，给自己留点职业中珍贵的回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老师……曾经您不是还请了一个保姆阿姨吗？怎么没见到她？”
妇女意味深长的叹气。
“她之前家里出了点事，不干这份工作了，又不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当初请保姆单纯是为了方便，或者说只是想找个说说话的人而己。”
林依依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她向来很有共情能力，对象又是教导他们四年的老师，难免悲从中来。
“那……师丈呢？”
“他呀，还在外地做生意呢，当然每每星期还是会打电话回来的，不孤单。”
只想找个说说话的人，不孤单，这是很明显的语病。一时间气氛沉默，林浩从头到尾只是站旁边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
3:05分，两人告别潘老师，并承诺下次还会再来探望，还会再来吗？少年根本不能打包票，他只不过是帮小班长圆场而已。
“哎呀，我们刚去拜访的时候应该再买点水果给老师的，两手空空显得多没诚意啊。”
林浩打着哈欠，现在走也走了想这些有什么用？
“没什么关系的，咱现在又没有到可以独自赚钱的程度，物质上的给予说白了全是来自父母，潘老师应该也不希望我们乱花钱吧。”
“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如果时光能倒退，我还是想买些水果。”
走在人流嚷嚷的小镇里，林依依不断拨弄着手指，她虽然觉得林浩说的有道理，可心中仍然过意不去，甚至想现在就买点水果重新送过去。
林浩只觉得这可能就是天生善良的思想，但往往这种人都不懂得变通，有时候还不如普通人。
……
周一的学校生活注定在嘲笑中度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浩同学你剪头发啦？”
啊啊啊啊啊啊！被别人嘲笑他都能够忍受，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想被陈同学看见啊！男孩双手按住额头，这样看上去也不是很丑了。
“为什么要挡着？剪完头发清爽多了，给我看下正面。”
林浩内心博弈一会儿才扭捏的将双手摘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用双手捂着头发吧？
“噗嗤……”
“陈同学你也嘲笑我！”
女孩眼底慌乱，却只管竖起大拇指。
“没有，剪的很有个性……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