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下马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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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请~”

在杨寰的殷勤领路下,张永新到了黄道周的房间前。

单间,颇为干净,有一扇小窗户可以见光。

这都是可能复起的官员或者花重金打点的贵宾间,黄道周能进来,绝对是皇帝的原因。

张永新走到门口,见黄道周端坐床上,似乎在背书的样子。

“里面的可是黄道周。”张永新问道。

黄道周睁开眼,回道:“是。”

“奉万岁旨,问:天下山林皆国有,矿藏亦无例外,然各地矿洞日多而矿税渐少,矿监四出,民变四起,不得已而撤。论,忠心何在?”

黄道周皱眉沉思,没急着回答,旁边的刘理顺叫道:“矿监贪鄙残暴,戕害士民,祸乱天下至此,岂敢言忠?”

张永新仔细打量片刻后,问道:“你可是刘理顺?”

“正是!”刘理顺说道:“尔等阉人,魅惑君上,持宠而娇,天下之败,皆因尔等!”

张永新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杨寰跟上,说道:“公公勿恼,小人必定帮你出气。”

张永新止步,转身,盯着杨寰说道:“咱家不气,若是万岁爷失了体面,定然要你脑袋!”

杨寰点头哈腰地说道:“公公放心,绝不让陛下失望。”

送张永新离开,杨寰呸了一口,骂道:“没卵子的,若是开口,看我不狠狠拷打。”

假如张永新同意出口气,杨寰就有了动刑的理由,皇帝降罪亦可开脱。

可惜,不上当。

张永新又不是没脑子的,皇帝让他来提问,主要目的就是看看黄道周和刘理顺怎么样的,怎么可能出气呢。

回到宫里,张永新汇报了情况。

皇帝笑道:“刘理顺读书读傻了,难怪屡试不中,黄道周倒有几分天资。”

文人骚客笔下,矿监皆是一个模样,“贪鄙、残暴”,真就没一个好人。

事实果真如此?

是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不但要搞死你,更要搞臭你!

所以哪怕万历三大征结束未久,大明朝廷充分展现了军队战斗力,依旧是民变迭起,公然焚烧官衙杀害矿监,最终万历皇帝不得不妥协。

所以说改革之前要练军队呢。

没有军队,加征商税就是自寻死路。

黄道周能思考背后的意义,可以重用,刘理顺能保持本心,同样能用,只是要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张永新刚要告退,李永贞求见。

召。

破衣烂衫,很好,知道把鞋子换了,朱由检不动声色。

“万岁爷,奴婢前来缴纳罚款。”李永贞谄笑着说道:“奴婢竭尽所有,凑出三万一千五百一十两,请万岁爷点检。”

真踏马有钱,个个比皇帝肥!腹诽中,朱由检说道:“嗯,不错,你去把信王府修一修,朕有用。”

“奴婢领旨,定然修的富丽堂皇。”李永贞大喜过望,连造价拨银子的事情都忘记了。

“退下吧,用心办差。”朱由检挥退李永贞,刚要传阮丽珍,忽然空气中闻到一股异香。

小腹下当即蠢蠢欲动。

操~阉贼害朕之心不死!

朱由检立刻退到殿外,喝道:“张永庆!”

“爷!”张永庆屁颠颠过来。

他是潜邸老人,如今负责寝宫打扫、安全等一应事宜。

朱由检问道:“里面点的什么香?”

张永庆回道:“回万岁爷,此乃总管陈德润所进,乃是宫中旧方,奴婢已经验证,效果很好,并无副作用。”

“直娘贼!”朱由检骂道:“爷需要这玩意,啊?”

“奴婢知罪,奴婢以为先帝用此助兴,万岁爷偶尔用用亦是无妨,因此……”

“因此个屁!”朱由检不耐烦地说道:“撤了,阮昭仪初次承欢,用这玩意,是想要她命啊?”

“奴婢思虑不周,万岁恕罪。”张永庆起来,捉急慌忙地撤了香,又令人扇风清除问道。

看着忙碌的张永庆,朱由检觉得这個家伙不能要了。

蠢货。

皇考朱常洛一月驾崩,都说是“红丸”之故,根本还是其纵欲过度,估计就是助兴的玩意用多了,而皇兄朱由校英年早逝,同样与这玩意脱不了干系。

如此情况,张永庆还敢用这玩意,不论是听信谗言还是自作主张,都不能用。

没了味道,朱由检问道:“可还有成品?”

“回万岁,尚有十余颗。”张永庆回道。

“收好,以后赐给大臣使用。”朱由检挥挥手,下令传召阮丽珍。

皇帝神武,当然不会腿软,说的是奉诏传达圣旨并监押粮饷的王永庆。

若非左右有人搀扶,只怕当场就跪了。

出京至天津,登船走海路到皮岛,可把他晕惨了。

前来迎接的毛文龙上前行礼,道:“且请天使移步大营,儿郎们已经备了香案。”

不懂事!王永庆暗恨。

看到爷走不动路,也不说备个轿子,再不济有辆车也行啊。

跋扈至此,回京必有话说!

王永庆冷笑道:“临行之前,陛下内库发银二十万两,充作东江军饷,又发银五万两,作为赏赐,为防漂没,本使同船押解而来。

毛总兵,着人搬取,当面清点交割明白再说话。”

“哎,天使舟车劳顿,辛苦,辛苦。”毛文龙挤开随从,亲自扶住王永庆,才回头叫道:“杵尸呢,还不赶快搬银子去,再把本将的车赶过来,载天使回营。”

“哎~”随从立刻大呼小叫地上船。

一百五十七箱,当场开启。

白花花的银子,耀花人眼,各兵将不断地吞着口水。

自从袁可立离开登州,东江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此时看到这么多银子还没乱,只能归功于毛文龙御下有方。

众人动手,片刻后清点完毕。

签字画押完成交割后,王永庆说道:“尚有粮米二十万石,为防漂没,毛将军自行派船搬取。”

“多谢陛下。”毛文龙当即朝西面跪了,磕了三个头。

“别急谢恩。”王永庆说道:“陛下有旨,调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四人入羽林卫为将,并选老兵二百同行。”

毛文龙当即不乐意了,说道:“天使,东江防线绵长,人手不足,一下子调走四员大将,只怕建虏寻机侵扰。”

王永庆阴恻恻地问道:“东江,可是毛将军的东江?官兵,可是毛将军的官兵?”

“天使说笑了,皇帝的东江,皇帝的官兵。”毛文龙皮笑肉不笑,说道:“只是泽袍情深,恐怕他们不愿意调离。”

“本使只看结果,不问缘由。”王永庆甩开毛文龙,往大营走去。

…………

蓟州镇城外,车队滚滚,孙承宗一马当先,到了城门口。

“朝廷运粮饷来啦~”

一声呐喊,四面八方冲来无数军兵,看模样似乎要抢掠粮饷的样子。

“鸣炮警告,冲击者,杀!”孙锳大喝道。

轰~

火炮炸响,乱兵受到惊吓,不由顿足。

“兄弟们~与其被饿死,不如被杀死……”

“好胆,鼓动军心,该杀!”暴喝如雷,董大力策马,撞飞两个挡路的军兵,抡起狼牙棒,把鼓噪的军兵砸飞了出去。

当场就不活了。

“羽林卫奉陛下旨意,监押粮饷,觊觎者杀无赦!”董大力环顾四周,莫有敢于直视者。

孙承宗打马到了一辆车前,站到车顶,叫道:“诸位,老夫孙承宗!”

“孙督师。”

“督师,我们不知道是你啊。”

“督师,给我们做主啊。”

乱兵纷纷跪倒,哀求不断。

不要说盔甲,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刀枪更是锈迹斑斑。

九边第一镇,天下最强军,就这?

就这!

“朝廷困窘,粮饷日缺,诸位受苦了。”孙承宗团团鞠躬一圈,诸兵慌忙磕头回礼。

孙承宗说道:“陛下体谅,给予钱粮,然而并不足以偿还积欠,先给一个月军饷,后续本官尽力筹措。

不敢保证足量,只能保证有我孙承宗一口吃的,就不会让诸位饿着。”

“我们相信督师。”一人呼喝,万人附和。

待众人息声,孙承宗说道:“且先回营,听候安排,若我失言,尽管群起而攻。”

乱兵犹豫片刻,陆续散了。

城楼里,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刘诏目瞪口呆地看着兵变被解决,一时失声。

蓟镇总兵孙祖寿冷笑一声,说道:“总督,兵备,末将该迎接督师了。”

“孙总兵,你可知那老倌与九千岁不对付?”蓟州兵备道孙织锦阴恻恻地威胁道。

“末将不知九千岁,只知万岁!”撂下一句,孙祖寿下楼,带着亲兵迎接孙承宗。

“直娘贼,见风使舵之辈,真以为那老倌稳坐督师嘛!”刘诏恨恨地说道。

他承认,确实是低估了孙承宗的影响力,但是绝不认输。

让孙承宗坐镇督师,他这个总督还有什么意思?

“总督勿忧,下官备了别的手段,定让那老倌知难而退!”孙织锦说道。

城门口,孙祖寿已经拜见了孙承宗,开门见山地说了兵变经过。

正是孙织锦筹谋组织,目的自然是抢了孙承宗钱粮,让他无法就任。

“好一个下马威,若非本督师早有准备,恐怕真就着了道。”孙承宗冷笑,道:“董将军,可能助本督拿下二贼,押解回京问罪?”

“临行前,陛下旨意,一切听从督师安排,稍待。”董大力回头,喝道:“羽林卫,随本将拿贼!”

“杀!”怒喝中,五十余军兵齐齐纵马狂奔,城门口军兵下意识地拦路。

“皇帝亲军,奉令拿贼,阻拦者死!”声如洪钟,闻者惊惧。

有那退得迟的,一棒子下去,当场死于非命。

“好一员猛将。”孙祖寿不由赞叹。

“此乃猛将,得陛下提挈,迟早大放异彩。”孙承宗附和。

对于这个本家,孙承宗还是很器重的。

武进士出身,坐镇地方能够兴办学校,你敢信?最主要的是,孙祖寿还很能打!

就在这边闲聊时,董大力已经杀到了城墙上,刘诏的标营军兵都是精锐,却是一棒子一个,跟打地鼠一般。

打了十来个,余者一哄而散,留下了瘫倒在地的刘诏和孙织锦。

巴结义父就很行,带兵?吃空饷!

董大力把狼牙棒递给护卫,一手一个拎起两只鹌鹑下楼复命。

下马威不成反被吓,刘诏缓过神来,怒吼道:“本都乃是朝廷命官,尔欲造反乎?”

“反你娘嘞!”董大力骂道:“皇帝钦授羽林卫参将,你个犬入的算个鸡儿!”

亲卫附和,众皆大笑。

………………

皇帝穷啊,没推荐票、没收藏,惨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