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人间奈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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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清渊两字师尊出口,眸中血疯之意复回几分清明,他捂着心口的手指往下紧紧压去,其间虽是痛楚不减,但方才宴尘那一句话不过几个字,却让他生出动容。

这般煞阵险境,宴尘明知他是魔君,且他还对他多番出言不逊,举止轻佻,宴尘却还能……护他在前,不曾将他抛却。

“运行乾坤灵虚诀,上行下气,抱阳守一,凝住神魂在心!”宴尘站在喻清渊身前,看着前方一切,与他道。

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口中低语重复,音色有些发颤:“凝住神魂……”

他撤开捂在心口的手,按照宴尘的指引,忍着痛楚运诀行气。

片息后,喻清渊觉着痛楚稍缓。

破阵的方法宴尘一时还未想到,若想要毁了引魂灯便必须入得此阵深处,不论怎样,都需得先走过眼前这座桥。

可里面,必定是凶险万分。

眼下喻清渊身有令引魂灯贪恋的魂魄在身,而引魂灯又不知被哪一个控在手中,若是过桥去,凭他此刻状态必定……

“本座虽死过,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这世上……”

何况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到底有没有……让他留恋之人。

他上前一步,与宴尘并肩,侧头看着宴尘侧颜,虽是痛楚稍缓,但魂魄被一阵阵拉扯的痛楚仍在。

宴尘漠然,这无边的三煞引魂阵内就没有十足安全所在,在阵法未破之前待在哪里都是一样。

那河水清澈无比,石桥安稳矗立,但配着血月红云,竟是别有一番阴诡之像。

宴尘当先一步迈上桥去。

喻清渊走在他身侧,不落下半分。

两人就这般一路行到了另一边桥下,但引魂灯实在是太过凶邪,现如今这阵法所触到的每个角落都逃不脱它的邪戾,是以宴尘也感到了丝丝不适。

但宴尘毕竟是个化虚境的仙修,魂魄虽是从外界所来,但总不是如喻清渊那般转世重生,凭他如今修为心境,还能暂时抵挡一二。

可喻清渊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乾坤灵虚诀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他时时,此刻他由于魂魄被撕扯之故,脑海中正一幕幕回放着他三世所历经的画面。

而由于宴尘与他有血咒相连在前,又有神魂交融在后,此时两人这般魂魄震颤的情境之下,竟然共享了喻清渊的脑中画面。

第一世时,喻清渊身居无妄界高位之上,沉厉决绝,千年间俯瞰四方。

在一地淡粉的桃林之中,红衣胜霞生辉,手上展开那方写着婚约的书简。

……在望不尽边际的血色上,涤尘断裂,上清界帝君卫疏明在他力竭灵力用尽之时,一掌击在他的左胸之上,喻清渊喷血而出,心脏碎裂。卫疏明连发第二掌,第三掌……喻清渊又喷了第二口血,第三口血……最终在山巅之上,跌落万丈深渊而死。

第二世时,喻清渊少时双亲亡故,虽有沈凉同龄在侧,却是也受了相当多的磨难凄苦,入得天玄道宗拜入临清仙君门下之后更是未得安好,甚至为此丢了命去……

第三世,也是这一世,都是宴尘入此书中之后,与喻清渊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从头到尾,一幕也不曾落下……

如此这般,三世在喻清渊脑中循坏,也在宴尘脑海中翻覆交替。

是以宴尘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他之前不曾去想,也想不到的事。

……喻清渊原来转世轮回一次,重生一次。

如今站在他身侧的人,已是三世为人入得这人间了。

这般一想,怪不得他初来之时,喻清渊对他的恨意那样重。

且三次入世,两世不得善终,这第三世……却又这般陷入绝阵之中。

宴尘不禁看了看他,心间对他的不悦一时消下去几分。

看来天道让他来此,确有深意在内。

而此时,喻清渊脑中历经如此一番波涛巨浪,体内魂魄又被不停拉扯,撕心裂肺痛楚难当,眸中血红一片,面上立时表露出一种疯狂戾色。

宴尘见此,一手按在他的臂上。

喻清渊陷入魂魄被拉扯的无边压迫之中,疼痛使他呼吸沉重,眼中血红愈甚,他这般血疯的目光顺着宴尘按在他臂上的手转到宴尘面上,一时看着他,眸光摄人,却还存有半分温意。

宴尘沉了沉眸,正要动作。

便听有一道声音从深处传来,缥缈森幽。

“红尘奈何,一桥之隔,两脚黄泉路,人间留不得。”

后,又伴着一阵暗笑散尽。

紧接着,便是万鬼疯涌如潮。

由于这阵法与引魂灯太过邪性,涤尘与霄红一时竟不能化成人形,宴尘将剑柄一握,正要引诀起灵。

喻清渊先他一步,一字暴躁怒极狂绝,“滚!!!”

他腾空之后,只见三剑起灭。

便是修为漫野,灵波激荡,万鬼灭尽化飞灰。

喻清渊落地之后,单手捂着心口发出阵阵压抑至极的闷哼,宴尘凝着眉峰正要过去看他,哪知下一息便是山海不复之象。

喻清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前处,后方的桥没了,河干了,而他自己忽然坐在了一顶软轿之中。

轿内一片红,是婚嫁时用的大红之色,座下是同色软垫,宴尘身上是同色喜服。

入目所见,一片幽幽赤光。

宴尘感觉到这顶轿在动,他虽然坐在其间,依然清楚的察觉到轿外两侧鬼气极盛……有八个煞鬼在抬这顶轿。

宴尘当下眼中灵光一闪,喜轿顿时四分五裂往周遭崩散,立刻便将抬轿的煞鬼击灭。宴尘闪落回地面,见此处除了那碎了的喜轿之外,前方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院落,而他现在已经在这院落之中了。

此院落中灯火通明,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喜字贴满,红绸高挂。

宴尘忽然在这其中感受到了喻清渊。

他手持霄红往前走,身上红衣惊鸿落风,腰间银色丝绦轻荡,青丝衬着这般艳色,其上唯有白玉簪依旧,配上他那雪霜眉目,自是人间万般美色不及。

不过这衣衫不知是如何穿在他身上的,他竟是一时无法将之褪下。

宴尘循着喻清渊的气息,往一处房中走去。

正这时,有一道长长的红绸突然从那屋中飞出,自行卷在宴尘腰上,将他往里拉去。

宴尘被拉的半飞而起,他横持长剑一斩。

那红绸被斩断,却来势不减,其上发出一层阴郁血光,如蛇一般将宴尘右腕缠住。

随后,便有一道残戾之气直直从腕处漫往宴尘周身,他右手上的霄红登时脱手。

霄红被脱手后不曾落地,他自行去斩那红绸,却被弹开数米,宴尘几招下去依然不能将那红绸摆脱,他被再次一拉,进了屋内。

那本来开着的两扇门扉立刻自行关闭。

霄红欲要破门而入,却被一团血光缠住,困于廊下柱石之上。

……屋内被点了数根红烛,昏红的灯光让人极不舒服,这是一间卧房,其内空间宽敞,正中心一张大床,纱幔掩映在灯烛红绸之间。

床前是一张硕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一片繁杂花海,屏风与床中间有声响传出。

有人在沐浴。

而宴尘腕上红绸的另一端正在那人处。

宴尘聚起周身修为,却是一时无法脱身。

那屏风朦朦胧胧,将后方人看的并不真切,宴尘冷目站在原处,不想那腕上红绸又是一紧,他便被不可控制的拽入了屏风之内。

宴尘撞在了浴桶边沿之处。

此处水汽迷蒙,宴尘这般之后,便见这其中一人。

他着一身红袍在水中沐浴,样式与他身上不同,此时自是湿透了个彻底,他靠在桶中一侧,腰带松散坦露胸膛。

宴尘看到他的脸……

“师尊,方才一别,我甚是想念。”

喻清渊……

宴尘凝眉往后方一撤。

他见他如此,嘴边一笑荡出,带着邪魅之气,“怎么,师尊怕我?”

宴尘眉间愈凉愈寒。

“师尊为何怕我?”他动了动,音郁且低戾,“是怕与我洞房花烛,春宵一夜吗?”

他说完,抬起自己左腕上的红绸看了看,正是与宴尘连在一处那一条,那红绸此时早已经湿透了大半截。

“师尊还是进来,与我一起……鸳鸯戏水。”

他一拉那红绸,便是将宴尘往那桶中拽去。

宴尘自是不能就这般就范,他一掌将那木桶震碎。

有水飞激溢散,淡淡水雾轻绕。

他起身,方才竟是不曾被伤到,红袍却是在他往前走时,瞬间便干透了。

他低笑道:“我让师尊用修为,师尊也逃不得此处,你还是这般刚烈,刚烈些很好……如此,便更能勾动/情/潮。”

“我用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在此处共结连理,先洞房再拜堂,岂不更好。”

他说的尾音上挑,带着浓浓欲/念。

宴尘漠声:“你……”

他一步步带着危险:“师尊不愿意,我就睡到你愿意。”

宴尘后退几步,忽然放出极少的半丝灵识去探他灵海。

结果却是被阻在其外,无法进入。

他与喻清渊那般之后,绝不可能如此。

宴尘方才就隐约觉着不对,现下便是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他道:“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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