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浅浅的木质香味,但缠在她肩膀的双臂却是十分用力,用力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在他的怀抱里。
这样的陈宴,再度让周棠忍不住回忆起当年那个站在王素芳手术室外的陈宴,在看到她的时候,情绪起伏而又分明。
最后,待她彻底走近的时候,他那双卷着复杂情绪的双眼凝了她好久好久,久得她绞尽脑汁的终于组织好安慰他的语言时,陈宴突然朝她低声说:“周棠,谢谢。”
那一刻,她在猝不及防中也是惊愕的,震撼的。
内心所有的感受,也是起伏而又凶猛的。
与陈宴认识这么久,同班这么久,那还是陈宴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对她说谢谢,便是以前他都被外面的人打得太破血流的被她送进医院,他都没说过什么谢谢,但在那一刻,也不知是因为他太担心王素芳的病情了,还是因为她的及时出现让孤独强撑的他找到了一丝丝的陪伴和支撑感,只有那一次,陈宴对她说了谢谢。
真诚,而又带着浓烈般的情绪。
奈何,往事不可追,如今情景再度重现,这个时候的陈宴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她在微信里给他转钱让他妈妈治病了,也强大到不需要她连夜赶过去陪她了,他这会儿也没再对她说一声谢谢了,只是,她却得到了高中梦寐以求的属于陈宴的拥抱。
分不清心底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周棠只觉得心境是复杂,压抑,而又嘲讽的。
她任由陈宴将她死死的拥在怀里,也任由陈宴抱着她而默默的缓解情绪。
直至许久,她才轻轻的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低低的说:“陈宴,芳姨一定会没事的,医生都说了手术成功了,所以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
陈宴似乎没听到这话,完全没有动作,也没有半点回应。
周棠又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最后才说:“陈宴,都会没事的,放心,也无论如何,你身边还有我,我会一直好好的陪着你的。”
嗓音落下,回应她的,是陈宴突然朝她唇瓣上落下的一个有些用力的吻。
周棠神色微动,静静的承受。
则待一吻完毕,陈宴才抬起头来看她,将她眼里的关切之色全数收于眼底,这才低沉沉的说:“我先送你回去。这两天,我晚上都在医院守着。”
陈宴的孝心历来是足的,周棠这会儿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她也不知道王素芳究竟摔到哪儿了,但她以前心脏动过手术,这会儿又被推入了Icp,这两天的时间里,也的确是王素芳的危险期,所以,陈宴要留在这里守着,也是人之常情。
周棠深深的凝了他一眼,乖巧点头。
陈宴不在多说,起身推着她朝医院停车场去。
周棠本以为陈宴只是将她送回绿溪公馆的别墅外就行了,但她没想到陈宴不仅将她送到了别墅外,还亲自将她抱下了车,而后又一路往前,就这么径直将她抱入了二楼的主卧。
“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待将周棠安置在床上后,陈宴低声说。
嗓音落下,他便要从床边起身离开。
周棠顺势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待他下意识回头看她时,她仰头看着他,满面的关切与不舍,“陈宴,别太担心了,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保温桶里的饭菜如果凉了的话,你就让人重新给你买点。”
“嗯。”陈宴低沉的应。
周棠深吸一口气,眼里不舍和担忧的情绪越发明显,没再说什么,只待刚刚松手将陈宴的指尖放开时,陈宴却突然再度转身并俯身下来,薄唇也跟着再度吻上了周棠的唇。
这一次,陈宴的力道依旧很大,像是在宣泄什么情绪一般,又像是在担忧的情绪里想牢牢的抓住点什么。
周棠没有半点反抗,温顺柔和得不像话,双手也缓缓抬起,一遍遍的抚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直至许久,陈宴才停下所有的动作的朝她说:“我妈前天在家摔了一跤,当时并没流血,身体也没不适,就没去医院,也没告诉了,直到今早突然感觉不适,才去医院检查。她不想让我担心,连去了医院也不愿告诉我,更不让身边人告诉我,直至病情凶险得脑溢血昏迷了,我才知道这事。”
说着,嗓音越发沉了几许,“我妈这辈子不容易,我当年立志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替她夺回公道,惩罚陈家,我立志要得到陈家的一切让她彻底摆脱颠沛流离的日子,没想到她却没享到几年清福,就又出了事。她如今手术虽成功,但至少要度过24小时才能算是保住性命。周棠,你说我妈,应该没事吧?”
周棠心口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有些愕然,更也有些意外。
这还是陈宴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连他自己心头都没有底的话。
像是敞开了心扉,又像是将他毕生唯一的脆弱彻底的展露在她眼前。
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她也知道王素芳对陈宴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母子连心的牢固,更是几十年里风风雨雨的相依为命。
也如陈宴所说的一样,王素芳这辈子太不容易了,她带着不被陈家认可的陈宴过着贫困心酸的日子,便是有心脏病,也还是凭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将陈宴拉扯大了。
她不知王素芳和陈宴与陈家的那些往事,但她也知道王素芳一定是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和苦痛才将陈宴抚养长大的。
所以,她在敬佩王素芳在各种逆境的打击与绝望之下都没放弃她和陈宴的同时,也心疼王素芳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保持温柔如初的性格,似乎她一直都是温和着的,笑着的,温婉着的。
“会没事的,放心,陈宴。”周棠沉默了许久,才坚定的出声。
这一刻,她再度听到了陈宴胸腔内似乎慢了一拍的震动。
“嗯。”半晌后,陈宴也低低的应了话。
嗓音落下,他终于不再多说什么,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也逐渐消退了些,复杂的双眼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目光在周棠那累满关切的眼睛凝了一会儿,这才彻底的起身离开。
周棠整个人都全然沉默下来,各种思绪也在肆意的翻腾。
直至许久,她才压下了起伏的心境,努力的放松下来,准备入睡。
却也在这个时候,手机有信息的叮咚声响起。
她将手机拿过来一看,便见陈宴给她来了条微信消息:我到医院了。
周棠将这几个字凝了一会儿,才淡漠的回复:嗯,陈宴,一定记得吃饭,也多注意休息。
陈宴回了个‘嗯’字。
周棠想了一下,发了个‘拥抱’的表情包。
这一次,陈宴没有选择对她这类似的表情包忽视,而是再度回了句:等我。
周棠目光,也突然跟着起伏了一下,心境再度有些复杂与波动。
待回了陈宴一句后,她便辗转反侧,莫名的,一晚上都有些失眠。
第二天,周棠也没打算在家里呆着。
她一早就和刘丽带着早餐去了青禾医院,便在IcU外见到了陈宴和他身边的特助杨帆。
比起身边那西装革履的杨帆,这会儿的陈宴却显得有些落魄和沧桑。
也或许是一宿都没睡,陈宴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似乎疲惫至极,但他眼里的凌厉和阴沉之色依旧明显,也直到目光触及到坐着轮椅过来的周棠时,他的眼色才稍稍好转了半点。
眼见周棠过来,杨帆率先朝周棠迎了过来,低低的在周棠耳边说:“周助理,劝一下陈总吧,陈总每次心情不好就不愿意吃东西,顾不上胃,我今儿带来的早餐他一口没吃。”
周棠扫了一眼杨帆手里拎着的丰盛造成,压着嗓子说:“杨特助,我也只能劝劝,但陈总到底吃不吃,这就得看陈总自己的意愿了。”
周棠回得客气。
其实她也不知陈宴这个时候会不会听她的话,又会不会吃她带来的新鲜早餐,因为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的陈宴,一旦心情差起来,那是着实不怎么听人劝的。
况且,她现在虽笃定陈宴对她有些在意,但王素芳毕竟还在IcU里躺着,陈宴的心境未松,心口悬着的大石未落,所以,陈宴这会儿,应该的确不会听人劝什么。
周棠默了一会儿,便被刘丽推到了陈宴面前。
她抬头迎上陈宴那满目沉寂的眼,想了一下,才关切的说:“陈宴,吃点早餐再等吧,要不然你的胃受不住,我今天给你带来了廖师傅熬的周和点心,你先吃点好吗?”
嗓音落下,陈宴没及时回话,脸色也无丝毫的触动。
周棠也静静的凝着他的眼睛,无声等待。
则是不久,陈宴终于低沉的说:“嗯。”
周棠神色深了深,当即将刘丽适时递过来的多层保温饭盒递给陈宴,陈宴顺手接过,就这么当着几人的面沉静的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吃得慢,纵是疲倦冷寂至此,但动作依旧是平缓的,优雅的。
周棠凝在他面上的目光微微有些复杂。
而在旁的杨帆早已是眼角抽了抽,心底也越发的开窍了些,也越发明白,其实早餐不早餐的真不重要,重要的是送早餐的人。
也似乎自家这历来清冷矜贵的老板,竟越发的变得儿女情长了些,就像是从森冷而又高高在上的权贵高台,突然就这么变得食人间烟火了一样。
陈宴吃完早餐后,没多留周棠,只让杨帆亲自送周棠和刘丽回去。
周棠委婉拒绝,想让杨帆留下,但陈宴没让。
杨帆一路将周棠二人送出医院大门,待几人一道坐上车后,杨帆才朝周棠说:“周助理,昨晚和今早,都谢谢你了。”
周棠缓道:“杨特助客气了,无论如何,我好歹也是陈总身边的助理,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杨帆摇摇头,回头认真的朝周棠望来,“周助理,在陈总眼里,你与助理是完全不一样的,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出现,能真正缓和陈总的情绪吗?”
周棠神色微动,没及时说话。
杨帆继续说:“别看陈总这个人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对他的母亲是真的特别在意,说是比他的命还重要都不为过。而陈总的母亲身体也历来不好,一直都在休养,两年前,陈总母亲也在家里突然晕倒过一次,紧急送医后,医生检查过后就觉得心脏再度出了问题,便送入了IcU抢救。”
说着,嗓音稍稍紧了几许,“那两天,陈总的心情差到极点,不理公司的任何事,谁打电话过来他都不接,我呆在他身边也根本不敢说一句话,连那急忙赶过来的苏小姐……也被陈总毫不留情的赶走。苏小姐那一次,是哭着走的,我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后来陈总在IcU外等得不耐烦了,再加上的确太担心了,就在IcU外情绪失控了。他失控得想要直接闯入IcU去,后来是我和院长以及医护们努力的拦,才没让陈总进去……所以,周助理在陈总面前的确是特别的,也因为你的到来,陈总昨晚没有闯手术室,更没闯IcU,今早他的脸色虽依旧不好,但我刚刚带来的紧急合同,陈总是牵了的,连早餐,他也吃了,总得来说,情绪算是稳定的了,而这些,都是周助理的功劳。”
周棠怔了怔。
她知道杨帆这番话没有说假,只是她心底终究还是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她昨晚和今早的出现,竟会让陈宴在对待她母亲受伤生病的这件事上,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和态度。
所以,这又在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陈宴嘴上一遍遍的嫌弃着她,但实际上,陈宴对她已经在潜移默化里越发的在意,越发的上心了。
甚至于,上心可以上心到因为她的出现和她的示好而改善他的情绪与反应了?
周棠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说:“杨特助,这些真的都是我该做的而已,算不得什么,也只要陈总好,我做的这些也都值得。”
周棠说得坦然而又认真。
杨帆深眼凝了凝她,眼底也增了几丝释然与感激。
他甚至觉得,自家老板兴许真的有救了,这压抑的一辈子,应该真的可以完全缓解了。
他也不经在想起,当初那次自家老板受了重伤的时候,情绪低落到谷底,也不知怎的竟毫无求生的念头。
他似乎完全放弃了自己,不配合各种检查,不配合徐清然的治疗,他就像是彻底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抑而又苦痛,黑暗而又麻木,便是江枫在旁又劝又骂,便是他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唤,便是徐清然气得摔针头摔药品,便是苏意在旁失声痛哭,他都没有半点想要求生而配合治疗的意思。
也最终,这件事还是不得不惊动了他体弱的母亲,也直至他的母亲过来一遍遍的哭了好多次,他才像是终于从黑暗里回过神来一般。
所以,倘若那个时候也有周棠在的话,是不是,当初又会是另外的一个结果?
这些思绪在杨帆脑袋里激烈的翻转了好几下,杨帆才回神过来,落在周棠面上的目光也越发认真,低低的说:“周助理,陈总这个人虽看似清冷了些,虽看似在情感方面也淡漠了些,但他对身边的人真的不差。也只要你真的好好和陈总在一起,你会发现陈总对你绝对会很好。而且,我不瞒周助理,你是陈总第一个在社交网站上亲自公开的人,是第一个,能让陈总为了你各种花心思购置东西的人,也是第一个……真正住进陈总家的人,陈总对你,是真的不一样的。”
是吗?
真的不一样吗?
周棠仔细的将杨帆这番话听进去了,连带杨帆语气里的所有坦然与认真,她也是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依旧知道杨帆这话不是在说假,或许也真的因为她能影响到陈宴的情绪或其它而感慨。
她也相信陈宴对她已经有了些特殊的在意与感觉。
只是,她怎么可能好好的和陈宴在一起呢?
她感激那晚陈宴在楚奕酒吧里将她救下,感激陈宴为她打跑穆际舟,也感激陈宴对她的各种富贵的养法。
当然,她也感激陈宴对她各种的言辞侮辱,自由的禁锢,交友的限制,甚至于,变相强迫的发生关系,乃至,强势的占有。
她最初不是没有因为他搭救她而对他心生感激,她也曾拿出过她的好态度想和他和平相处,想正常的讨好他,只是,陈宴要的,是她的身子,是她对她死而复生的心,是一遍遍用言语侮辱着她的人格并看着她悲伤落败,是一遍遍的用她最爱的父母来威胁她就范。
她当然知道陈宴对她已经在意上了,只是,她的心也在他一遍遍的冷暴力里,在他一遍遍的情绪爆发的恶骂里,在他一次次的以她父母为质的威胁里,在他一次次的强迫里,丧失了对陈宴的所有耐心和包容。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整个人也在陈宴一遍遍的贬低与威胁里,抑郁得只能彻底放弃自己的所有底线,放弃本来的自己,才能稍稍的喘上一口气。
周棠想了很久很久,没再回杨帆的话。
杨帆也不知周棠究竟有没有将他这番话听进去,但也不好再多问或者多说什么,开车就走。
回到别墅后,周棠直接回了二楼的主卧休息。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拿起来一看,是陈宴的来电,她神色起伏了一下才接起,陈宴那边低沉的问:“到家了?”
“嗯。”
“今天不用来医院,我晚上会回来。”
“嗯。”
几句对话说完,两个人就突然沉默了下来,仿佛没什么要多说的了,但陈宴似乎又不打算就这么挂掉电话。
周棠在有些沉寂的氛围里等了一会儿,才调整了一下心绪,低低的说:“陈宴,累了就早些回来多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要紧,别再亏待你自己了。我也相信芳姨一定会没事的,她陪你走过了那么多的不易,那么多的心酸,也好人有好报,她今后就一定会跟着你多多享福的,你别太担心了。”
嗓音落下,她似乎听到陈宴轻微的深呼吸了一下。
周棠继续说:“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休息,爱你,陈宴。”
“嗯。”
陈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回了一句。
也在即将要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再度像昨晚给她微信上留的最后一句一样,低沉而又夹杂着某种情绪的对她说:“等我。”
周棠有些麻木的放下手机,心境也跟着再度的起起伏伏。
她再度感受到了陈宴的情绪,陈宴的在意,陈宴的陷入。
也似乎,一切黎明的曙光已经在朝她挥手,奈何,也有一种莫名而又扭曲的压抑感,也朝她准备好了唾骂的口水。
所以,如果她在不久后真的将陈宴所有的感情踩在脚底碾碎,甚至在陈宴对她热恋而又沉沦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将他彻底的抛弃,那个时候,陈宴,会怎样呢?
周棠思绪起伏,陷入沉默。
晚上的时候,陈宴真的应了他的话回来了。
在医院不眠不休的呆了一夜,他是疲倦的,眼里的红血丝也是醒目的,然而他还是支撑着和周棠在餐厅里一起吃了饭,才和周棠回了卧室。
他似乎真的很累,倒床就想睡了,但在睡觉之前,他还是起身过来将坐在轮椅上玩儿手机的周棠抱着放到了床上,而后躺过来伸手将周棠揽在怀里。
也直至怀里的空荡被周棠填满,他才像是彻底放松下来一般,一言不发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周棠醒的时候,陈宴还没醒。
她枕在他肩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唇瓣,直至半晌,她才要缓缓的将视线挪开,却是还没完全动作,就被突然睁开眼的陈宴发觉了。
“在看什么?”他惺忪睡眼,嗓音也透着初醒的沙哑。
周棠也不害羞,坦然的说:“看你。”
他眼角微挑,似乎觉得她特别的无聊,那双眼里也逐渐卷上浅浅的讽刺,但转瞬又被他收敛了。
周棠笑着说:“你不觉得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吗?我记得高中时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特别好看,身上也有几种莫名的气质,有点劲劲的,又有点忧郁与灰暗,反正挺矛盾的,但那个时候的我,也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也正因为仅靠喜欢一个人的外表而建立起来的喜欢,你的喜欢和爱才显得短暂而又肤浅。”陈宴已经完全的清明了,嗓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周棠眉头轻轻一皱,认真纠正,“最初的确是因为你的外表而一见钟情,但接触之后,才对你整个人都心疼与在意。陈宴,我高中三年里,对你的真的爱,这点毋庸置疑。”
陈宴深眼凝着她,像是在忍耐什么,也终究没像往日那般一谈到这些就对她各种贬低与讽刺。
他也没回她这话,只盯了她一会儿,才起身下床,正打算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弯腰拿过手机一看,脸色就突然紧了几许,迅速接听,却也不知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他紧烈的表情又突然缓和,连带那双凌厉而又紧绷的眼,也在刹那间全数的松懈。
直至他道了谢并挂断电话,周棠才急忙朝他问:“怎么了?”
陈宴转头朝她望来,清俊的脸上染上了几丝释然,“我妈醒过来了,危险期也度过了。”
周棠神色微动,也跟着松了口气。
王素芳醒来就好,这个人苦了这么大半辈子,为人也良善温柔,她也是希望王素芳能真正的脱离危险并好起来的。
“真好。我就说芳姨一定会没事的,她那么好,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周棠认真的说了这话。
陈宴没回话,只凝了她几眼,便迅速去换了一身衣服,而后过来吻了周棠一下,才说:“我先去趟医院,再回公司处理事。”
周棠乖顺点头。
也待陈宴转身快要走至屋门时,周棠脑袋电光火花的想到了一个要紧的东西,当即问:“陈宴,今晚回来吃饭吗?”
“嗯。”陈宴头也不回的说。
“那我在家等你,晚上见啊,陈宴。”周棠扯着嗓子说。
也直至陈宴完全离开,周棠才唤了刘丽过来帮她下床。
她没有忘记今天的日子。
九月二十五,陈宴的,生日。
她以前高中时,也给陈宴过过生日,那个时候,她一味的觉得陈宴缺钱,送什么都不如送点值钱的东西来得重要,所以,她为陈宴送的礼物,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那时候,陈宴将她的礼物接倒是接了,但接得很随意,似乎也没什么高兴的,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反正就是各种的随意与淡漠,但她那时候还觉得只要陈宴没拒绝就是好的,然而她没想到,她送给陈宴那么值钱的东西却被陈宴丢在抽屉里落灰。
也不知当年陈宴回陈家后,是怎么处理她送的礼物的。
周棠想了一下,便就此打住,多想无益。
她去楼下吃过早餐后,便给楚商商打了电话,只说自己想楚商商陪同一起去一北城那最大的购物广场。
楚商商应了,迅速开车过来接她。
两个人坐上车后,没等楚商商朝她发问,周棠便说:“商商,我去购物广场是想买点东西。”
楚商商怔了怔,她正准备问周棠这会儿怎么有空约她去购物广场了,而且还是在她腿脚不方便的情况下还要去逛。
但听周棠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更纳闷了,“你现在是缺什么东西要去那里买?”
她实在想不到周棠现在住在陈宴的别墅里,有保姆照顾,有厨师做饭,还有私人医生看护着,所以,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周棠还会缺什么。
周棠也没打算瞒着楚商商,只说:“今天是陈宴的生日,我要去给他买点礼物。”
楚商商愕了一下。
周棠继续说:“难得和陈宴在一起,也难得在这么多年过去并再一次给他过生日,总得,将生日的仪式感烘托好点才行呀。”
楚商商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话,周棠的手机便响了。
楚商商下意识的噎住到嘴的话。
周棠也下意识的将手机接起并放在耳边,柔和的唤了声,“陈宴。”
“我到医院了。”陈宴说。
周棠应道:“嗯,吃过早餐了吗?”
“杨帆带了早餐来。”
“看到芳姨了吗?”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只是她很虚弱,一直在睡觉。”
“芳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陈宴,没事的,别太担心。”
“嗯。”陈宴低沉沉的应了一声,说着,话题稍稍一转,“今下午晚点的时候,我有一个会,会开到很晚,今晚不会回来吃饭。”
周棠怔了怔,“会开到半夜十二点?”
“不会,应该十一点左右结束。”
周棠沉默了一下,“那你结束后早些回来吧。”
“嗯。”
“好好的陈宴,爱你。”
“嗯,在家等我。”
两个人一言一句的对话,气氛有点沉寂,虽没有半点的激情,但陈宴似乎有点受用。
他没有再出口什么贬低轻贱的话,语气也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感觉,而是就这么正常的交流着,也便是周棠随口说着爱他,他也能这么低沉而又平静的应上一声。
挂掉陈宴的电话后,其实周棠都有点分不清这个时候的陈宴,是不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游戏里的虚伪,只是想和她彻底的假戏真做。
而待她回神过来时,却发觉楚商商已经将车停在了一旁的辅道上,就这么满目震愕的盯着她。
“怎么了?”周棠收起手机下意识的问。
楚商商再度吸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紧,“棠棠,你有没有觉得你和陈宴继续这么下去,特别危险?”
周棠想了一会儿,有些幽远而又平静的笑了一下,“我不会动心。”
“我也不说你会不会动心,只是说你现在和陈宴的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很危险,先不说你是否对陈宴重蹈覆辙,就说万一陈宴真的爱上你了呢,你到时候反过来将他的爱踩在脚底碾压,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陈宴兴许会真的因为爱得不得而痛心疾首,但陈宴那种极端的人在极度痛苦和愤懑的时候,也可能会对你不利,殃及你性命,而且……”
周棠知道楚商商的担忧所在,但她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她语气坚定的出声打断,“商商,我不会对陈宴重蹈覆辙,而且,我也不会让陈宴殃及我性命。我会在陈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彻底甩掉他。”
“你在他眼皮下,怎么甩得了?”楚商商担忧至极。
她真的觉得周棠和陈宴这么玩儿,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也但凡稍有不慎,不是她重蹈覆辙,那就是被陈宴给……
甚至于,也但凡陈宴真的爱上了周棠,依照陈宴那种心性,她都不敢想象陈宴一旦发现周棠从始至终都是在骗他,那么,他会怎么样?
毕竟,陈宴这个人真的很病态,也很极端。
她现在甚至万分的笃定,陈宴这些年与苏意之间所谓的恩爱真的是小打小闹,他和周棠之间,才像是真正的盘根错杂,交织极深。
而这样骄傲而又矜贵的人一旦动心,这样极端而又偏执的人一旦发现自己难得的真心被碾碎……
楚商商不敢往下想了,也不知到时候是陈宴极端得,甚至痛心疾首得去死,还是拉着周棠一起同归于尽,又或者是,会如他前不久对苏意那样,淡漠的说分开,但这种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毕竟,陈宴对苏意,似乎是真的不爱,也不如对周棠这般的交织与刻骨。
“想要甩掉的话,也有的是法子。”正这时,周棠坚定而又自信的出声,语气也带着一种笃定,一种对楚商商的安抚。
也在这个刹那里,她脑海里最近浮出的那几种不太成形的法子,此刻也因为陈宴对她的转变而越发的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