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拿刀的手臂当即被陈宴扣住,她眼睛眯了眯,心口有冷讽与笃定之色滑过,没打算放弃,而像是完全不想活了般孤注一掷的猛烈挣扎。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陈宴,拿刀的手臂被他钳住,她就将刀换到了右手,待刀再度朝肚子扎去的刹那,陈宴的手,下意识抓住了她的刀刃。
顷刻,鲜血从刀刃下方低落。
周棠被那鲜艳的颜色晃了一下眼,拿刀的手下意识顿住,陈宴则一把用力抽走她手里的刀,扔了老远。
周遭突然就这么沉寂了下来,所有挣扎的混乱戛然而止。
周棠这才回神朝陈宴的手望去,只见他那只刚才握过刀刃的手,正紧握成拳,鲜血四溢。
也纵是心里早就有孤注一掷的试探准备,却也在这个刹那间,内心所有的坚定和冷嘲,也顿时开始扭曲了几许。
陈宴这是在做什么呢?
即便要夺刀,也不该气急败坏的捏刀刃吧?且依照他的身手,要控制她也是轻而易举,他如此这般蹩脚的夺刀方式,是因为什么呢?
关心则乱吗?
正因为心里还是在意的,所有才会紧张,也正因为紧张,才没了高中时他打群架时的那些镇定,所以才会在和她纠缠的时候,连夺刀的方式都选错了,甚至也没气急败坏的真的杀了她。
“发疯发够了没?”正这时,陈宴那阴沉得快要滴水的嗓音溢出。
周棠目光沉了沉,没回话。
她只是这才抬起头去看他,便见他脸色冷白得不像样子,满是红血丝的眼里,也阴气重重,怒意旺盛,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也能或多或少的在他眼底看到一丝丝的复杂,甚至疲惫。
周棠蓦地红了眼睛,柔弱惊恐的朝他说:“陈宴,你的手怎么样了。”
陈宴冷眼盯着她的这副转变,这副虚伪得想让他彻底捏碎的转变,那只握着流血的手,紧得像石头。
周棠却像是急了一般,当即凑上来小心翼翼的举着他受伤的左手看了看,脸色也越发的白了白,随即像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迅速找来一条毛巾裹住他的手,颤着嗓子说:“陈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赶紧去医院。”
她接连的说着对不起,苍白的脸上满是后悔与懊恼,似乎她这会儿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的伤势所牵动,所慌乱,这让他再度看到了高中时那个因为他受了伤就急得团团转的明媚少女。
然而陈宴知道,这会儿周棠满身的焦灼与慌张,都是装的。
奈何,或许是昨夜一宿没睡,也或许是这会儿终究是累了乏了,待他的手臂被周棠扶住,整个人被她急不可耐的扶着朝门口走去时,他的视线再度定格在周棠那张急得发白的脸上,一时间,竟难得的什么都没发作。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任由周棠将他扶下楼去,也任由周棠将他塞到凌晨才停在这里的宾利里坐定。
却因这条老式小巷鲜少有他这样的豪车停留,这会儿竟也有不少人在好奇围观。
正这时,围观人里似乎有认出周棠的人来,当即就扯着嗓子问:“哟,棠棠回来了啊,你这是带男朋友回来看你爸妈了吗?”
周棠下意识朝那说话的人望去,则也认得。
这人与她母亲同时租住在一个楼层,为人势力而又喜欢八卦,嘴巴像麻雀般喜欢挑事,她母亲因着拖着她爸这个植物人,没少被她嘴碎。
周棠没没打算和这种人多说,只没什么情绪的朝她‘嗯’了一声,便打开宾利的驾驶门就要坐进去。
却是这时,那妇人继续挑着嗓子朝她阴阳怪气的说:“咦,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棠棠啊,我瞧着你这男朋友与上几次带来的男朋友不一样啊,是换了一个吗?唉,现在的女孩子也是开放,乱糟糟的,男朋友都能随随便便的换,哪像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啊,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啊,那就得……”
周棠径直迎上她的眼,“哦,我的确是换男朋友了。上个男朋友没我这个男朋友好,我对我这个男朋友才是真爱,我也不过是在追求真爱罢了,哪像王婶这样的包办婚姻,都快被家暴死了都还认定了的不打算跑路。”
那妇人的五官顿时气得缩成一团,正要回话,目光却又偶然扫到车里陈宴那双阴沉狠厉的眼,那双眼太冷太凉,仿佛卷着层层的煞气与危险,像个夺命之人般惊得她目光一颤,到嘴的话也没敢说出去了。
也直至周棠将宾利车开走,她才稍稍回神过来,拍了拍心口,忍不住说:“这狗丫头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啊,跟个黑白双煞想要吃人似的,吓死我了。”
车里的陈宴一直没说话,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完全没朝周棠扫去一眼,也丝毫没有再开口威胁过什么,甚至连那裹着他受伤的手的那条毛巾逐渐被鲜血染透,他也像是没有察觉到。
周棠一路开车疾驰往前,面色焦灼,但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早,陈宴的所有所作所为,都似乎在扭曲,似乎在不正常。
所以也无论是昨晚她的驾车离开,还是方才的动刀子,她的所有孤注一掷的豪赌,仿佛都没输过。
就如方才来说,受伤的不仍是陈宴么,偃旗息鼓的,不还是陈宴么。
“陈宴,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周棠沉默了一会儿,才放软了嗓子担忧而又安抚似的出声。
陈宴没回话。
周棠的语气越发低沉而又焦灼,她再度道歉道:“对不起陈宴,都是我不好。”
陈宴讽刺的挑了一下眼角,终是出了声,“疯够了,就开始说对不起了?周棠,你以为所有事都能以轻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全数摆平?”
“我知道摆不平,但我也真的没想过会伤到你。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恨透我了,但等你将伤口包扎好了,你要怎么对付我都行,只要你好好的。”
陈宴目光轻颤了一下,没再说话。
周棠也不知她这些示软而又好听的话对陈宴来说有没有效果,但这些事点到为止,多说也无益。
她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而后一路将陈宴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挂上了急诊。
也是在急诊室里,周棠才见陈宴的左手掌心的确伤得很严重,深深的一条伤口,都可见骨,狰狞至极。
然而整个消毒和包扎的过程,陈宴却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周棠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右手,十指相扣,无声安抚。
待陈宴的伤口终于包扎完毕,周棠才牵着陈宴缓步往外走,却也在这个时候,陈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了,一个人往前大步的走了。
周棠凝着他紧绷的背影,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差到极点了。
也是,金丝雀不听话,又是开车逃跑又是动刀子的,且刀子最后还落到了他的手上,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她也本以为等会儿陈宴肯定还会对她进行第二轮的报复,甚至于真的将她禁锢起来,让她彻底失去自有,然而等她回神过来朝陈宴追去时,却见陈宴自行坐入车里后,开车就疾驰远去。
周棠猝不及防的立在原地愣了愣,没太摸清事情的走向。
本以为陈宴还要惩罚她,没想到陈宴就这么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陈宴彻底放弃她了,根本不想再和她这种卑贱而又容易作妖的人继续相处了,所以就像扔垃圾一样将她扔在这里了,还是陈宴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得让她自己回去主动的找他跪地求饶?
周棠摸不透陈宴的心思,思绪也跟着一层一层的起伏着。
直至许久,她才收敛心神的打算出去打个出租车先回他爸爸的病房,反正都和陈宴闹成这种样子了,早点回去道歉和晚点回去道歉效果都差不多。
却不料她刚站在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并坐进去,出租车还没开出五十米远,一辆黑色蹭亮的宾利就像失控般突然横到了出租车面前。
出租车司机惊呼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一顿猛操作,才险险的将出租车逼停在离前方宾利的半米之距。
司机后怕的拍了拍猛跳的心口,忍不住唾骂道:“那宾利有病吧!”
因着出租车的急刹车,周棠的脑袋也碰到了前面的座椅,她倒抽了一口气,待刚刚坐稳还没来得及朝前方望去,身侧的玻璃便被人敲了两下。
她抬头循声望去,看到了窗外陈宴那张戾气十足的脸。
她心口微微紧了紧,再度抑制不住的怔了一下,她是真的觉得这会儿的陈宴简直是阴魂不散,不按常理出招。
且陈宴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先是自己开车就走,后又发疯的用车逼停她坐的这辆出租车,陈宴究竟想干什么,真被她刺激得发疯了?
脑子里也不由的想起江枫昨日对她的提醒,说是陈宴以前刚回陈家时心情受过重创,刺激不得,她还以为她后面永远都不会刺激陈宴,只会温柔的迷惑,没想到昨晚刘希暖的一通视频电话,就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也刺激到了陈宴的心性。
周棠沉默了一会儿,心底也增了几丝警惕。
在陈宴再度敲响车窗玻璃时,她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一点车窗。
陈宴冷冽阴狠的双眼锁着她,“又想去哪儿?”
周棠真的觉得陈宴这会儿有病,阴晴不定。
她这会儿还能去哪儿,他都先将她丢下了,她自然得打个车先去她爸妈那里啊。
“陈宴,我这次没想跑,而是你先丢下我了,我才想着先打个车去我爸那里一趟。”周棠按捺着嗓子解释了一句。
尾音没落,陈宴已经不耐烦了,“滚出来。”
成吧。
周棠这才掏出钱包拿了些零钱给前方那早就被陈宴那阴狠气势震住了的司机,而后才开门下车。
却是刚刚在地上站稳,陈宴的右手便扣紧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宾利副驾并极其粗鲁的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