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窗口,照进了班房中。 年近40的杜远,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尸检记录,以及死者家属的口供。 在衙门中摸爬滚打了20多年,口供是真是假,杜远一眼就能看出来。 手中的这一叠口供,杜远只是扫了几眼,就明白这都是事先串通好的。 “吱呀!”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杜远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家侄儿抱着一落口供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上了一天的差,感觉怎么样?” 将口供放到桌子上,李安学着记忆中前身的习惯,懒散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还行,能顶得住,不过牢房的味道难闻了点。” 说完,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笑嘻嘻道: “二叔,要不你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吧,大牢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翻看着李安带来的口供,杜远头也没抬道:“你还是先忍忍吧,别的地方的文书,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把你调过去,就要把人家挤走。 都是在衙门里干了这么多年的老兄弟,我要是为了你,把人家挤走了,让其他兄弟怎么看?” 李安撇了撇嘴,掏出了剩余的30两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崔家人给的,我拿出20两给四哥了,剩下的30两都在这了。” “呵,出手不小啊!” 撇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杜远不屑的笑了一声。 “怎么?二叔你看不上?” 注意到二叔那不屑的表情,李安有些不解。 30两银子可不少了。 放到灾年,够买四五个小丫鬟的了。 “哼!” 杜远冷哼一声,将手中李安辛苦了半夜记录的口供,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一边。 “你知道他给县令多少钱吗?” 李安往前凑了凑。 “多少?” 杜远看了一眼门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嚯,好家伙,竟然给了一百两。 这县令真他妈的赚钱,啥事不干,就下个命令,就白拿一百两。” 想自己大半夜翻墙爬院,废了不少脑细胞才赚了110两,就这还要担心暴露的风险, 可对方呢,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跟自己赚的差不多了,真是让人眼红啊! “屁!” 杜远摇了摇头,自己这个侄儿还是太单纯,见识太浅了,需要再磨练磨练。 “就咱们老爷那贪财的性子,一百两想让他办这事,想都不用想。” 李安眼睛一瞪,惊呼道:“不会是一千两吧。” “你说呢。” “这一千两也是只给咱们大人的,我听说,县丞县尉他们二人,每个人五百两。” 李安吧唧吧唧嘴,忍不住一声感慨。 “麻蛋,当官真挣钱。”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话,果然说的没错。 一场案子,一个县令就能拿到一千两,低一级的两个辅官,啥事不用干,连话都不用说,就能拿500俩。 由此可见,更高一级别的知府,能捞多少钱。 难怪古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当官。 当了官,可不单单是身份地位的提升,赚钱的速度也能让人发狂。 “呵呵!” 杜远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 “确实赚钱,但你别忘了,一旦事情败露……” 二叔指了指头顶的捕头帽。 “不但帽子保不住,全家老小的命都要一起丢。 更重要的是,没钱拿了,无所谓,而有的钱,收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杜远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解释道: “不过,这些钱不单单是为了买这个书生命的,还有另外一些事情。” 李安这才恍然。 他就说嘛,一个小书生,怎么可能这么值钱,原来其中还有其他的门道。 “二叔,这么说来,你知道崔家花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事了?” 杜远不屑的冷哼一声。 “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遮掩做的一些恶事罢了。他们家是干这一行的,那里面的姑娘,有几个来历是清白的,不定期的往衙门里交点钱,他们家犯的这些事,够死好几百回的了。” 李安眉头挑了挑。 看来这个崔家不简单呀,回头有空去溜达溜达,说不准能接到刺杀任务。 “咚咚咚……” “头,老爷让你把口供拿过去,待会儿要升堂。” 就在杜远给李安讲,这钱另一层含义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知道了,让兄弟们把犯人和证人全部带过来。” 谈话被打断,二叔也没打算继续聊下去,对着外面回了一句,拿起一落口供,对李安道:“走,一起过去,你也看看衙门审案的程序,等回头当了捕快,也不会两眼抓瞎。” 同样也有心想过去,看看古代是怎么审案的李安,痛快的应了一声。接过二叔递过来的口供,跟在了二叔身后,前往了前堂。 古代县衙审案,有大堂和二堂。 大堂审案,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门口挤了一大堆围观看热闹的人。 如果在二堂审案,那除了状师和原告被告之外,只能负责此案的捕快衙役能进入,其他无关之人,包括衙役在内,全部禁止靠近。 李安本来是没资格来的,不过谁让他有一个总捕头的二叔呢。 “升堂!” 随着当班捕快一声大喝,两排站班衙役,顿着手中的水火棍,口中低喊着堂威。 “罪无~无罪~” “哗啦~哗啦~” 伴随着堂威声,两名衙役拖着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的章文,走进了大堂当中。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两班衙役统一停下了喊声。 李安借助身边柱子的遮掩,往堂上看去。 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公堂上的一个大牌子。 明镜高悬! 看着这牌子,想着二叔刚才讲的收钱的事,李安觉得这块牌子,应该换成招财进宝。 在牌子下方,李安见到了一名身穿朝服,中年发福的胖子。 这胖子,此时正一脸严肃的目视前方。 只可惜他那一双眯眯眼,李安没有看出任何威严,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在公案下方,依次放着三张座椅。 前两个位置,坐的正是各收了五百两银子的县丞县尉,后一张椅子,坐的是一名白发苍苍文士。 “赵哥,那老头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县丞、县尉,李安以前跟着二叔见过,这白发老头他却没见过。 站在柱子另一边的一名衙役,看了一眼那老头,小声回道:“章文是有功名在身的,虽然只是最低级的童生,但也跟普通百姓不一样。 那位大人,是咱们泰安县学政官员,是县尊大人请过来的陪审。” 李安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这才想起来,古代的读书人身份地位都是很高的,特别是那些有功名的书生。 哪怕就算是犯了案子,县官也不能说定罪就能定罪。 这需要各县的学政,先解除其功名,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审问。 如果学政那边不解除功名,县衙这边就无权审理,更别说抓人了。 “啪!” 一声震耳的惊堂木响彻在大堂,中年发福的县令,瞪了一下他那眯眯眼,看着瘫跪在地上的章文冷声喝道: “堂下何人?” 在牢房里被一些老油条吓的有些惊魂不定的章文,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县令,以及站在两边,脸冷的能刮下霜的捕快衙役,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小…小…小…生,章…章…文…” 学政那边派来的老夫子,见章文如此不堪用的模样,失望的摇了摇头。 如此模样,真丢读书人的脸。 “章文,你可知罪?” 章文如此模样,县令也没在意。 当了两年的县令,这样的场景见的太多了。 别说这种说话结结巴巴的情况,就是屎尿齐流的他都见了不少。 一上来就被问罪,章文身体又哆嗦了一下。 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就往老夫子那里扑去。 “先生~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呀,他们是诬陷我的,他们是诬陷我…我真的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啊!” 可他刚爬了几步,就被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衙役,一脚踹倒,然后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混账,大堂之上,胡言乱语,大喊大叫,成何体统,真是有辱斯文,来人…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