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注意到了她恍然的目光,视线也随之转移到了蜿蜒着的山脉上。
“江小姐倒是比同龄人稳重,像您这样的女施主脸上很少会有这样的神情。”
他看的出来。
她不是在看景,而是在看那景背后的桑田沧海。
连他这种修行道人都很少这般体悟,她明明花样年华,竟会有种恍然隔世的沧桑感。
江黎一愣,思绪回拢,笑了笑。
“可能是因为我书读的多,恰好又懂些玄门之术,知道的比同龄人多罢了。”
长清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转而又看向了外面飘着的细雪。
看了一会,江黎却突然开口,“可否请教小道长一个问题?”
“施主请说。”
“你学艺很精,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命理突然发生了崩裂,走向了与原本既定不同的极端,是种什么情况?”
苏吟晚的例子她翻阅了许多古书都没能找到什么答案。
如今正巧来了这道观,还碰到了个道行不错的小道长,说不定对方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长清蹙眉思索了一番。
“卦象人为,一个人的一生轨迹大致都是既定的,通常人没有通天的气运和本事,逆转命运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某些极其强的法阵可为,再或者.”长清深深的看了江黎一眼,“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江黎一怔。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她的命理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正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来的了吗?
或许苏吟晚的也是?
可她为什么走向了与书本中截然不同的路呢?
“那”江黎反问,“小道长遇到过后面这种情况呢?”
“或许吧。”长清道,“不过贫道自幼在观中长大,极少下山,没什么历练的机会,施主若有难题,说不定贫道的师父可以为您解惑。”
“你是说水云道长?”
在来之前她就经常听贺筠提起过这个水云道长。
当初他为了静休,接连选择了好几家道观对比。
这家道观原本是他最不想考虑的那个,因为太过偏僻和破旧。
可登上山、见到水云道长的一瞬间,他就被对方的气质惊到了。
仙风道骨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并且对方谈吐有质,令他十分舒心,加上这里环境还不错,不会有粉丝知晓打扰,于是他最终就确定了这里。
她之前就对这个水云道长感兴趣来着,如今有机会见着当然最好。
“不过可惜了。”长清轻轻摇头,“师父前两日刚刚闭关,今日怕是不宜见客。”
江黎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
“没关系,有缘自会相遇。”
长清看了一眼她,眸色也深了几许。
二人又逛了一会后山,江黎也基本了解了这个道观的情况,便有些好奇。
“长清小道长,我看你们这观里祖师爷爷灵力挺足,你修行又这么好,四周景色也不错,怎么会没什么人来呢?”
她进来时就注意到了。
殿内摆放的祖师爷金身都掉了一大半,房檐也是岌岌可危,勉强避些风寒。
可见他们观内的香火并不旺盛。
长清长叹了口气。
“上香也是门生意,正如江小姐所见,我们水云观生意并不好。”
“祖师爷爷灵是灵,但这水云山位置偏僻,并无几人知晓,加上京城中几个大观香火一直旺盛,我们这,就更没什么人来了。”
江黎道:“那你们就没想过宣传宣传吗?”
“试过了,我和长松师弟今年下山不少次,可都收益甚微,过来的人还没今日跟着江小姐您过来的人多呢。”
江黎点了点头,望着这灵力场十足的风水地,不免觉得可惜。
长清又带着她沿着道观转了一圈,随后便请她去吃素斋了。
里面的菜肴用的全是道观里土生土长的野菜,清新美味。
可江宴吃不惯这样的清淡,连连抱怨好几句。
江黎捧着碗筷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江宴,祖师爷脚下说话还是小心些,不然——”
“嘶——”
江黎话还没说完,江宴就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极重的那种。
血腥味顿时在他口中蔓延开,他疼的在房间上窜下跳。
桌旁的几人皆缄默无言的吃着饭。
后面江宴就安静的许多了,不仅把饭菜全部吃光了,甚至吃完之后还虔诚的拜了两拜。
午后雪停了。
观内竟还希奇了来了些香客。
江黎也逛完了,便领着季彦白回去了。
长清送完人便回去了,迎面便见着长松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师兄,一个中午头来了不少香客,比我们前几日加起来都多哩,这个江施主还真是我们的福星。”
长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话,撩起长袍跨进了观里。
“长融还没起床吗?”
“没呢,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一闭关,那小子就开始偷懒,这俩天干脆床也不起了,一个劲的喊冷窝到中午头。”
长清拧了拧眉,刚准备折去长融的房间训斥他几句,就看到他揉着眼睛推开门出来了。
“师兄。”小家伙糯声糯气的道,“今天观里好吵啊,是不是来人了?有没有收到香火钱啊?可以给我的房间装个空调了吗?”
长松笑了两声,“长融小师弟,今天观里来了不少香客,有个女施主捐了十万香火钱呢!”
长融的眼睛“唰”得一下就睁开了。
他的眼睛本来就大,水灵水灵的,现在直接瞪成了铜铃大小。
“十万香火钱?!”他“唰”的一下又窜到了长清面前,“那我们观里的厢房是不是都能装上空调了?!”
长清抬起浮尘轻轻的敲了一下头,施施然向前走了去。
“别想了,那钱是留着给祖师爷爷塑金身的。”
“啊?!”长融失望的追了上去。
“那就不能只给我的房间装空调吗?你和师父都能去睡。”
长清软硬不吃,“所以说你功课做的太少了,多用点功,就能像我和师父一样不怕冷暖了。”
长融哑然,站在廊下撅着张小嘴不说话了。
长清朝他挥了挥手,“过来用膳。”
长融:“哼。”
长清往回走了几步,神色有些韵味深长。
“你知道那捐香火钱的女施主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