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幕之内,气氛随着白豪阴沉下来的脸色一起降到了冰点。衡玉见此情形,心知刚才这一问依然击中白豪一直在遮掩的要害,正要继续,他只听到头顶嘭的一声,而后面门一烫,视野骤亮间,整个人已经比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拉扯得飞速后退。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意思凶险已经发生,整个人如同一件飘摇的衣衫被木青拖拽得往后急退了几十丈的距离。“哼!”白豪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惊魂未定的衡玉这才来得及瞟见,在他刚才所站之地,青色的业火正在翻腾肆虐,甚至在白豪的引导下,正追着朝这个方向席卷而来。木青眉梢一挑,抬头和白豪视线相对,左手作剑指,一直漂浮在木青身侧的镇国剑立刻激射而出。“咻!”一道清晰但并不如何刺目的剑光横亘长空,之所以剑光不如何璀璨,完全是因为这一剑直接破碎了空间,伴随着剑光摇曳的痕迹,在身后露出一道长长的虚无痕迹。白豪看着这一剑直来,肩上还在隐隐作痛,身形直接拔高到火幕顶点,镇国剑立刻凌空转折,显然已经锁定了他。白豪面目阴戾无比,宽阔的胸膛猛地收缩,大喝一声的同时朝身下一拳轰出。缭绕在他身周的业火和血气旋转交替着涌向他的拳头,等镇国剑离他不足一丈距离之时,他闷哼一声,凛冽的拳罡携带着青红交织的龙卷旋风,径直轰在了镇国剑上。“轰隆隆。”磅礴的能量在高天交织成了一团,扩散出的一圈圈劲气涟漪甚至将幽焰阵内的焰火都吹得稀薄了几分。地面上的衡玉仰着头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久久张嘴无言。木青这时候才松开住在他肩膀上的手,面色沉凝道:“血祭大阵的开启,与幽焰阵的开启看来并无必要关联。他甚至在期待这幽焰阵被大家破掉。”衡玉猛然一惊:“这……”木青摇摇头,眉目间的那一丝疑惑并没有消褪,“他有所隐藏,但这时候恐怕除了葛山,没有其他人能联想到更多,找机会我送你离开。”木青估摸着从幽焰阵开启到如今,一刻钟的时间早已经过去,外面的邢飞他们竟然没有破坏掉幽焰阵,那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做了一件好事,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木青沉声提醒道:“血祭大阵终究需要大量的气血,你出去后,找到他们,让他们尽快离开内城。”“那你呢?”衡玉压下心头泛起的种种疑惑和紧张情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木青正要开口,猛地一抬头,只见在高天余波未消的冲击之上,白豪的身形已经消失无踪。“走!”木青手上青光暴涨,抓着衡玉的手臂朝火幕边缘径直冲去,呼吸之间,便只剩下几丈的距离。但木青心中猛然悸动一下,硬生生地停住身形,抓着衡玉急急冲上高空。“嗡。”一团凝结如血水的浓郁血气,竟然从火幕之外冲了进来,如果木青刚才直接冲了上去,他虽然无碍,但身边的衡玉觉得难以幸免。衡玉脸色微白,总是迟钝地发现这些轻易就能致命的危险,他此时完全放弃了徒劳的动作,仍由木青拖拽着在火幕内腾挪。木青来不及思考为何火幕之外也有了这么浓郁的血气,凭借刚才的那次攻击,他已经确定了白豪的藏身之处,手中剑诀遥指一处虚无空间,失去了目标暂时漂浮在高空的镇国剑长鸣一声,立刻激射了过去。“唔。”有了食气之法的辅助,蕴含了紫气的镇国剑,在木青手中堪比灵兵巅峰层次的法宝,随着他的驭剑术越发得行应手,这一剑直去的速度甚至快过了离火剑诀中剑气。白豪捂着肩膀从那一出空间中显露出身形,眼眶中的俩点幽火一动不动,死死地看向木青。衡玉在木青身边小声提醒道:“到处都是阵法的气息……”木青脸色冰冷,这么多次交锋下来,他对白豪的性格还算了解,早就知道白豪敢自大到故意激隐谷众人前来城主府围杀,出来骨子里的那份阴戾疯狂外,自然是做了许多准备。白豪看着木青冷笑道:“你能杀死我吗?”木青心念一动,镇国剑重新飞回手中,白豪眼角微微颤抖,二话不说就拔高了身形。不知道何时开始,蔓延向四方的幽焰之火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如今已经笼罩了以城主府为中心方圆二十里的空间。这方空间宛如一片焦土炼狱,木青心中隐隐不安,握住镇国剑后,一剑朝身后直劈而去,同时他的气机一直锁定着白豪,在见白豪还在一味拔高身形,立刻将身旁的衡玉也抛了出去。高中之上,停下来的白豪听到火幕被击穿的声音才发现误判了木青的攻击意图,不过再看到木青还想着送人出去后,蓦地讥笑连连:“死心不改。”衡玉几乎是紧跟在剑气之后,须发向后肆意乱舞见,眯着眼睛已经能够看到火幕外的明亮时间,心中微微激动,凝聚全身真气在脚底,速度隐隐提升了一丝。木青见到白豪脸上的笑容,没有给白豪再施展阻拦手段的机会,轻喝一声,身形拔高就朝白豪直冲而去。“啊!”异变陡生,一声惨叫在木青背后响起。木青目光微动,迎面看去,正好看到白豪眼里的得意。“我说过,这是我的主场。”木青一双剑眉猛地一扬,他能感受到冲出火幕的衡玉一瞬间气息萎靡至极,显然是在出去后受到了某种攻击。联想到刚才从外面席卷向内的血气,木青心中微凉,甚至以为血祭大阵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启。但当他抬眼看向白豪,见白豪眉宇间那一丝丝焦虑,蓦地心有所悟,冷声道:“你也在等?等什么?”此时,外界的混乱已经延续了很久。对于普通人来说,手上拿着武器的城防军便已经足够致命,更不用提此间鱼龙混杂,还有许多在俗世江湖中的高手出没,这些人打斗的地方但凡离人群稍尽,一次劲气泄露便是会误伤到一大片人。哀鸣声里,血液从破裂开的血肉中汨汨而出,这样的场景在内城中已经蔓延得到处都是。若是有修行中人灵识敏锐,静心去感受,应当能看到那些血液暴露到空气中后,本该随着风力漫无目的逸散开的血气之力,化作了一丝丝如同发丝般纤细的红线后,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齐齐向某个方向飘去。它们就像是才从蛋壳破出的一条条纤细红蛇,飘过黑烟四起的残破街道,飘过横亘在路中央衣衫不整的尸体,一路飘过,一路汇聚,最终竟是汇聚起了不下一万人的血气之力,朝着此时在天地间无比突兀醒目的那堵火幕而去。距离火幕有些距离的一片空间,一道身影只要想冲向火幕,立刻会被突兀出现的一道金色剑气所阻,但只要这道身影放弃这个意图,开始针对阻拦之人时,那阻拦之人又会异常果断地抽身而退。白虎和曹槿已经纠缠了很久,至少白虎是这样认为。他挥出一道雪白的剑气之后,停在半空,视线扫向乱象纷呈的内城,特别是感受到那股浓郁的血气之力后,心中越发不安。“你们这样做是徒劳的。”曹槿稍稍有些狼狈的躲过剑气,脸色有些难看,视线只是随意瞟过白塔寺方向,轻叹道:“血祭大阵,血祭大阵,你们明明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觉得能阻止得了他。”曹槿这段时间时常陷入内心的挣扎,他既在继续替白豪做事,但又向葛山泄露了不少有用的关键信息。但越是接近最后那个关键时刻,已经是深陷此间的他便越是确定——很难再阻止白豪成事了。葛山之所以会突然自我怀疑,木青之所以会觉得此间定有蹊跷,那是因为在根源之处,他在与葛山谈及血祭大阵时,有意无意地将问题的关键落在了幽焰阵上。但真正的关键是在幽炎阵上吗?幽焰阵开启或停止从来都不是关键。这些人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武宗当时在战场是成功了的,一个历史上的胜者,会让人去研究反制之法吗?虽然木槿白氏皇族中从来不乏武宗的追随者,一直偷偷摸摸地修炼血魔之体。但那些人绝大多数在被发现修炼之初就被消灭,偶尔残存者也走火入魔与活死人无疑。只有白豪在修炼血魔之体后,真地走到需要血祭大阵的这一步。所以关于血祭大阵的记载里,并没有确定地可以阻止开启的方法。可以说,真到了这种层面,人人都在算计人人,像木青和葛山这种想真正解决问题的人,终究是绝大多数中的极少数。曹槿作为了解最多信息的人,其实早就想着该在如和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攫取最大的利益,为此,谁都可以朋友,同样,之前的朋友顷刻间也能成为敌人。“问题出在哪里?”白虎突然沉声问道。他能感受到,随着天地之间的血腥气开始朝那火幕处涌去,一股让他道心震颤不已的力量开始蕴生。曹槿沉默了一瞬,笑道:“真正的关键不在这幽焰阵上,甚至也不在外城那五处死地,真正的关键,随处可见。”白虎眉头猛地一凝,视线落向地面上还在持续的烧杀乱象。